“皇上，让太医开个方子好不好？送走这个孩子，臣妾好好陪你。”

送孩子走，还是送她走？

皇帝只当没听到，“就这一次。”

她终究还是妥协了，只是全程担着心，不敢乱来，反倒像个任人宰割的小羔羊，他得了允准，心里只盼这一次真能得一子，愈发卖力。

他向来憎恶鬼神之说，此刻却希望老天爷能够听到自己的祈求。

再给世兰一个孩子吧。

外头起了风，树影摇曳，婆娑作响。

皇帝来了清凉殿，这一带的妃嫔便都得了消息，一个个高兴地仿佛自己被翻了牌子，麻将将桌子敲得邦邦响。

“虽说在圆明园办不了册封礼，可这首次晋封嫔位，怎么着也该有个宴会，皇贵妃忙于照看怡亲王，两位姐姐也不操办着，就不怕回头皇上怪罪吗？”

甄嬛说着丢了张牌，“大鸟！”

冯若昭看了眼沈眉庄，两人相视一笑。

其实旨意下来的时候，她俩就问过年世兰了，年世兰一句“你们看着办”，未派一人去碧桐书院送礼，意思明确。

沈眉庄道：“无妨，内务府送了两个宫女过去，算是过了礼数。”

“人前瞧着知书达理、弱不禁风，背地里不知道多少阴损招数，也不知是不是乌拉那拉氏的传统。”欣嫔毫不客气讥讽，“我就瞧不上她这种两面三刀的人，也就是皇上，头昏眼花，才会错把她当成纯元皇后，对她青睐有加。”

冯若昭：“青睐有加吗？皇上若真宠爱她，少说提前半个月吩咐，先前一丝风声也没有，这突然一道旨意，分明是不想好好办。”

“还以为乌拉那拉氏多了不起，这样看来，也不过就是空心萝卜绣花袍，中看不中用。”欣嫔指腹反复摸着二筒，并未将牌翻过来，“这后宫的恩宠啊，还是得看皇贵妃。”

甄嬛狡黠一笑，低声道：“能让王爷看上，她倒也不是不中用。”

欣嫔没听清，“你说什么？”

甄嬛将牌往桌上一摔：“胡了！！！自摸清一色对对胡！给银子给银子！”

欣嫔哇呀一声，“一把输了半个月月例，甄嫔你是不是藏牌了？”

“胡说八道！我这是技术！少废话，快给银子。”

槿汐过来添水，“娘娘们可小点声吧，这夜半喧哗有违宫规，仔细惊着皇上，连皇贵妃也保不住你们。”

一群人吵吵嚷嚷，又是一阵推牌洗牌的声音。

碧桐书院。

乌拉那拉雯若晋封，皇贵妃虽然没有表示，但是皇后、李妃都派人送来贺礼来，新人少不得也要过来恭贺一番。

外头雷声轰鸣，新人纷纷起身告辞。

乌拉那拉雯若随之走到廊下，抬头瞧见月亮钻进云层，天边一道闪电自清凉殿方向过来。

轰隆隆又滚来几声闷雷。

宫女送走其他小主回来，“小主，听说皇上今儿去了清凉殿，想是不会过来了，小主还是先进去吧。”

乌拉那拉雯若喃喃重复，“清凉殿……皇上还是去看她了。”

豆大的雨珠打在琉璃瓦上，哗啦啦，又从房檐滚下来，落到地上，在灰尘里打了个滚，白日里残存的热气又被激起。

院子里的树木发了疯似的左摇右摆。

风呼呼卷着裙边，鬓边的步摇像被什么拽着，将要飞离去。

乌拉那拉雯若想起入宫前母亲的教导，嫁妆图上，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想来此刻皇帝与皇贵妃应如画中人那般交颈缠绵。

雷电穿透黑夜，她望着清凉殿方向，仿佛听到年世兰那一声声魅惑的“皇上”，和故作骄矜的呻吟。

若不是朝臣施压，今夜婉转承恩的，便是自己。

乌拉那拉雯若的手紧紧握着廊下的柱子，心中恨恨：是年世兰抢了自己的恩宠！

她都怀着孩子了，还这样不知检点勾引皇上，当真是恬不知耻。

想要孩子的得不到，得到的不珍惜。

年世兰不配为人母！

宫女不忍见其如此颓丧，宽慰道：“皇上原是去见怡亲王的，也不知怎的刚到没多久，便离开了，听说……皇贵妃惯会装病哄皇上，许是知道銮驾到了武陵春色，清凉殿便立刻派人过去了。”

该是如此吧。

这段时间皇帝仅有的几次提及年世兰，都是在说这个皇贵妃该动一动，若非如此，乌拉那拉雯若也想不到别的理由。

她忍不住转头看向说话的宫女。

乌拉那拉雯若身边接连折了两名婢女，这几日做事的都不称她心意，这宫女瞧着倒是伶俐，“你是新来的？”

“奴婢、吉祥，是今日内务府刚拨过来伺候小主的。”

“吉祥……”

乌拉那拉雯若想起齐月燕，她在自己身边时便是唤作吉悦，“你之前是在哪里当差的？”

吉祥略显迟疑：“奴婢之前是跟着齐答应的。”

“齐答应？齐月燕的姐姐、从前的端妃娘娘？”

乌拉那拉雯若念着与齐月燕的旧情，敬齐月宾一声娘娘，吉祥听到这声“娘娘”，合着雷声，扑通跪下：

“娘娘还记得我家小主。”

乌拉那拉雯若觉着不太对，“是她让你过来的？”

吉祥哭道：“皇上错信奸佞，求娘娘为我家小主和小小姐做主。”

乌拉那拉雯若正愁身边无人，这便来了个帮手，她将吉祥扶起来，“好好当差，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吉祥谢过乌拉那拉雯若，她这次来，可不只是帮乌拉那拉雯若对付年世兰的。

齐家被夷三族，齐月宾恨年世兰，更恨乌拉那拉氏，她们从前拿自己当刀子使也就算了，现而今又利用自己那不谙世事的小妹。

可怜齐家百余口人，就这样轻易葬送。

齐月宾要让年世兰和乌拉那拉氏为她齐家陪葬！

吉祥拿了一盒香料给乌拉那拉雯若，那是从前安陵容留下的，“此香可叫皇上对娘娘念念不忘。”

乌拉那拉雯若亦是用香行家，只轻轻一嗅，立刻便知道那香料用处，“这……”

“天意之外，须得配合人为，娘娘早日为皇家诞育子嗣，乌拉那拉氏才有保障。”

一道银白色长鞭撕开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