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都未曾看她，闭着眼睛，说了句：“睡吧。”

寝殿内鸦雀无声，连烛火也不曾有半分晃动。

看到苏培盛走到殿外，徐进良上前问道：“皇上方才歇下？可还要备水？”

按照规矩，皇上行房之后，需要热水洁身才睡。

苏培盛打量着今晚这情形，皇帝大抵是没有兴致，摇头道：“不必了。”

妃嫔只留半夜，这也是规矩，整夜留下，算是极大的恩宠，只是眼下……徐进良瞄了眼里头，像是有恩无宠。

可他不得不多问一句，“那今晚这人……”

“太后娘娘让送来的人，怎能轻易送走？”

苏培盛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次太后做的是太过了，皇帝向来厌憎被人要挟，尤其是拿他从前那般珍视的纯元皇后。

两个时辰后，皇帝起床上朝，甄嬛睡得雷打不动，皇帝也无意让她伺候自己更衣，只是念及太后的心意，特意叮嘱小厦子，容甄嬛睡醒后自行离开。

因着麻醉针的缘故，甄嬛日上三竿不见醒，小厦子头回见到这么能睡的小主，怕皇帝回来见了不高兴，好歹将人给叫醒。

昨晚一夜不良睡姿，导致浑身腰酸背痛，从养心殿出来，甄嬛手撑着腰，流朱赶忙伸手来扶，“小主没事吧？”

以这样一种姿态出现在长街，不等她回到碎玉轩，满宫里便多了新的传言。

接着几日，凤鸾春恩车都是去碎玉轩接人。

景仁宫里，皇后正欣赏着院子里新开的瑶台玉凤，剪秋欢欢喜喜将道听途说的消息讲给皇后听。

“宫人们瞧得真真儿的，莞嫔头一日回去时，路都走不稳，哈欠连天，可知是一夜没睡。”

底下人之间的传话从不委婉，「皇上自是威猛，却一点也不知道疼人，可怜莞嫔本就病弱，那小身子骨如何受得住？」

自然，还有更露骨的。

剪秋也不好直接告诉皇后，只道：“皇上喜欢，已经连着三日，瞧着今晚皇上若翻牌子，还得是她。”

“好啊。”有人能分华妃的宠，皇后自是高兴，“皇上心中果然是最重视姐姐的。”

“听说方才黄规全带着赏赐去了碎玉轩，娘娘要不要也给莞嫔送些赏赐？”

“去库房挑两支簪子赏给她。”皇后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如此畅快之感了，她凑近闻着花香，问道：“翊坤宫那边什么情况？”

“华妃还是老样子，皇上不去，就在门口空等，听说昨儿又等了一夜，受了风寒，颂芝一大早便去太医院找太医过去了。”

因为温宜公主的事情，翊坤宫多名宫女受罚，此次华妃晋封，宫里必定要进新人，剪秋觉得这是往翊坤宫安插人手的好时机。

她建议道：“照如今的势头，华妃失宠只是时间问题，娘娘要不要趁机做点什么？”

越是容易下手的时候，华妃那边越是会警惕，轻易能安插进去的人手，反倒可能是华妃故意留下的空子，没得被她反向利用。

福子的事情便是教训，当时绘春自以为收买了翊坤宫的宫人，谁知就被华妃摆了一道。

“不必，华妃在围场遇险、温宜公主中毒，皇上对本宫已有疑心，这段时间什么都不必做，静观其变就是。”

皇后看了眼天，秋高气爽，当真叫人心旷神怡。

同样心旷神怡的还有年世兰。

哥哥自上次出宫以后，收敛不少，尤其是年富自请平定桌子山叛乱离京后，年府迎来送往的人愈发少了。

年家得保有望，皇帝有甄嬛陪着，也不再召见她，宫里的事情交给颂芝和周宁海她们，年世兰得了空闲，一直泡在药庐里。

最近在研制新药也颇有进展，若得成功，明年便可金蝉脱壳，假死出宫。

从药庐出来瞧见吟香正同人有说有笑。

这两日吟香已经能正常走路，用了年世兰的药，伤口也都愈合了，瞧着宫里人人为着册封的事忙碌，她也闲不住。

左右平日里吟香指挥旁人做事多些，年世兰也不拦她。

走近了才发现同吟香说话的是小厦子。

小厦子瞧见年世兰，立刻行了礼，说自己是替皇上送赏赐来的。

“皇上听闻娘娘玉体抱恙，特意遣奴才来问候。”

年世兰不客气道：“就说本宫奄奄一息，皇上若是得空，让他自己来问候。”

贵妃娘娘爱吃醋，宫里人人都知道，小厦子得了答复，又道：“皇上知道娘娘喜欢欢宜香，上次不小心打翻，特意叫香药局重新制来，还请娘娘笑纳。”

喜欢欢宜香？

皇帝是真能说出口！

还以为他那日打翻欢宜香是良心发现，没想到是自己多虑了。

这才宠了甄嬛几日？便又给自己送断子绝孙香，真真儿是有够现实。

“本宫很喜欢，得空便去给皇上谢恩。”

“皇上心疼娘娘，娘娘若是没空，可以不必特意去谢恩。”

不必谢恩？

年世兰将这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明白这是让她别去打扰皇帝跟甄嬛的意思。

果然，主角就是主角，光芒比观音菩萨的大光相还耀眼，随便一出手，自己前一百集就白演。

只是年世兰好奇，甄嬛之前表现得那般与世无争，怎么突然就被太后三两句话说动了呢？

吟香瞧着自家娘娘神思不属，笑言：“娘娘嘴上说着不在意皇上的宠爱，其实心里比谁都在意。”

年世兰回过神来，看了吟香一眼，知她误会，也懒得解释。

“娘娘不必担心，皇上的心思终究是都在您身上的。”

“何意？”年世兰猜方才吟香同小厦子说话，必定套出什么消息来。

“皇上并不喜欢碎玉轩那位。”

“小厦子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