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明白萧矜北为何昨夜如此反常，也明白了他为何生怕自己离开半步。

昨夜的沉默和道别，是他们母子的心照不宣，他明知会怎样，却无力阻止，能抓住的也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柳清仪转而看了一眼赵碧彤。

她和昨夜一样，挂着淡淡的笑意，鼓励她勇敢一些，按照自己的心意过活。

柳清仪咬了咬下唇，捧起了萧矜北的脸。

“阿北，你听我说，”她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头一次开口，却像是一下抽走了数十年的羞赧，声音轻浅但不失坚定，“你可以悲伤，但永远不要觉得孤单，如果……如果真有不测的那一天，清仪也会陪在你身边，上穷碧落下黄泉，什么都不会让我们分开，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萧矜北怔住了。

柳清仪顿了顿，鼓起勇气在他干涩的唇上吻了一下。

这话是她能表达出的极限了，萧矜北懂不懂她的意思她不知情，但是说出口后，她心中跟着轻快了不少。

萧矜北没有说话。

父亲和母亲从小只为他指明方向，很少去插手他的选择，也正因为如此，他早就习惯了自己扛着应有的责任。

他从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可他也在年少时偷偷羡慕过父亲与母亲的心照不宣，如今生平头一次，也有人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胡闹……”萧矜北轻笑了一下，重新把人抱了回来，声音极低，“我怎么舍得……”

大军出征，延后三日。

萧矜北不曾假手于他人，亲自料理了赵碧彤后事，柳清仪陪着他将淮安王夫妻合葬，灵位前恭恭敬敬长了三炷香。

王伯一夜之间苍老了不止十岁，萧矜北问他愿不愿意一起走，他笑着摇了摇头。

“不走了……我留在这儿，不论什么时候您回来，这里都是个家……王爷和王妃我伺候惯了，离了我，他若是再惹了王妃生气，都没有能打商量的人。”

萧矜北没有强求，点了点头。

皇帝听闻此事，病了一场，一整日没说一句话，后宫嫔妃皇子跪了一夜，才勉强给了一点反应，下旨给淮安王和王妃共同追封，只是龙榻上起身数次，都被皇后迎面跪下挡了回去。

不知道皇后说了什么，他最终没能赶上萧矜北带着灵柩离开，怫然大怒，徒劳一口心头血喷出，昏迷不醒。

萧矜北听罢，嗤笑一声，转身在双亲灵位前上了一炷香，牵着柳清仪的手，去了校场。

无人在意皇帝来与不来，也没人在乎他的病因是什么，宫内乱成了一锅粥，皇后数十年的怨恨积压在一起，让她甚至甩手一直坚持的尊严，泼妇一样与皇帝大吵大闹，到头来离开的人，连看他们一眼都觉得欠奉。

大军开拔。

柳清仪第一次随军出征，数十万人同行，速度并不快，她的马车算不上颠簸，上面扑了一层柔软的皮毛，保暖又舒适。

柳清仪捧着一本书慢慢看，只在停下来的时候才会出来放放风，和萧矜北简单聊上两句，又重新上路。

荷香忍不住，确认周围无人听得见她们说话，才轻声问道：“王妃，柳家的事，您真的不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