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招娣姐姐要是知道这一点就好了。”

招娣心中一暖，刚想走出来说自己已经听到了，这次回家以后他们家别想说动手就动手，她不是犯人！

“知道了也不管用啊。”

小姑娘的声音传来，她一愣，怎么这样还不行？她继续躲在树后听着。

“我一个小孩子都知道的事，大人肯定也知道，他们不说，就想让招娣姐姐背黑锅呢。”

招娣心胆俱颤，他们好恶毒！

完全忘记自己之前也没想通这一点。

“招娣姐姐回家以后，那是她丈夫的家，他们把门一关，再打人怎么办？”

“妈妈不是说可以找妇联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班春生，他妈妈就是妇联的。他和我说很多人家又打又闹，也教育批评了，但是狗改不了吃屎。

“不对不对，春生说他妈妈是这样说的‘死不悔改’。人家两口子还要在一起过，要是罚得重了，苦主还要来求情。

“我要是这些人才不和他一起过呢，挨打了还不走，等着再挨一顿吗？”

明武挠头：“那离婚？”

离婚在他们小山村并不多见，但这个词已经家喻户晓了。

建国后国家就颁布了一系列维护妇女权益的政策，还安排人落实、下乡讲解，给妇女同志提供帮助。

以前要是过不到一起，妇女们通常会选择忍受。等老了，两人分开，跟不同的子女安享晚年，这就算是比较大的反抗了。

听说外头过不下去就离婚，谁也不耽误谁，自己是不是也可以？

招娣被这个大胆的念头吓了一跳，她自小接受到的婚姻观念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结了婚就是人家家的人了”“不能好吃懒做”。

自己要开临山村这个先例吗？

“那招娣姐回家？二奶奶她……日子也不好过啊。”

“她可以把户口迁出来，自己当户主啊。奶奶上次说的，大伯的户口就迁走了，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当户主！”

明武大惊失色：“还没有人这么干吧？”

“不知道啊，招娣姐姐干了就不有了嘛，不然还跟她丈夫在一起，天天挨打？回二奶奶家，天天干活？

“招娣姐姐可能干了，以前她天天洗衣做饭、上工、捡柴，她这么勤劳，还怕吃不饱饭？”

明武：“那肯定可以，有山神在，咱们村没有一户吃不上饱饭的！”

招娣完全被说服了，她要离婚！自己有手有脚，还怕养活不起自己？她回去就要找妇女主任帮忙！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是这些年的打骂、是对死里逃生的恐惧、还是明武满宝的分析？

她觉得应该都有吧，她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确实，狗改不了吃屎，指望刘小河知错能改？只怕他压根不会觉得自己不能生，只会觉得自己在狡辩吧。

她就要离婚，倒要看看他们两个谁不能生。

离婚后也不想回那个家，像满宝说的，她要自己当户主。

她编个竹编、帮人去山神庙排队，上工、挖野菜，现在粮食产量那么大，总能养活自己。

她越想越激动，仿佛截然不同的生活就在眼前。

满宝：“招娣姐姐人呢，你有看到她吗？”

明武：“没有啊，再找不到她人，馒头要凉了。

“对了满宝，奶奶不让我们乱说，待会看到招娣姐别乱说话啊，不然二奶奶知道了要上门来骂的。

“各人有各人的命，该怎么做得是她自己愿意、自己选择的。”

满宝受教，不住地点头。

招娣看一大一小开始找起了她，就从树后走出，装作突然撞见他们的样子。

明武考虑得有道理，要是让奶奶知道自己要离婚，肯定会破口大骂自己让她丢脸了。

要是知道这法子是从两个孩子口中得知，一定要觉得是他们不怀好意，她肯定要上门去闹。

自己一定要守住这个秘密，对外就说是她自己过不下去了，自己想离婚的。

她像是突然看到明武和满宝，慌乱地想要捂住自己的脸，可惜手上也有伤口，又想去遮手，一时间手忙脚乱。

淘一：“你们演技好好啊。”

满宝：“你回去！”

她怕淘一突然冒出什么话打乱了他们的思绪，刚刚说好让淘一姐姐别现身，省得忘词了，结果她怎么又冒出来了，安静看戏不行嘛。

淘一瘪瘪嘴：“你们都结束了我才出来的。”

满宝忽略掉淘一的 声音，她跑到跟前：“招娣姐姐，你在这儿啊，我给你拿了馒头。”

招娣心中一软，她们两家是邻居，但是大人之间关系属实不算好，没想到他们还念着自己。

两个孩子出门给自己送口粮，肯定是大人同意的。

满宝和自己年岁相差较大，以前也不怎么熟络，现在外面这么冷还肯为自己跑一趟，她很感动。

“谢谢满宝、明武。”

明武：“招娣姐，你快吃吧，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你就找妇联，这样他们也不敢太过分。”

招娣点头：“谢谢明武，不过应该不会有下一次了。

“我还要捡柴火，你们赶紧回家吧，别冻着。”

满宝一步三回头：“招娣姐姐，有事你就叫我们。”

“好。”

满宝走远，她觉得这事妥了，自己又帮助了别人。

她语调轻快，带着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他们老刘家要绝后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