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的震惊不必多说，村民们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们日子好过怎么了，应该的，有山神在呢。

与他们同样百般滋味的还有牛棚几人，他们是四月份下乡的，当时倒还一切正常。

这里的村民们都很淳朴，村干部们也没有过多为难，他们每天上工下工，偶尔做做检讨，也没有发生什么欺侮之事。

他们一共六人，都是老弱，日子久了也就熟悉了。大家平日里互相帮忙，虽然挂念远方亲人，但和往日的同事友人比起来过得也还算舒心。

直到他们中的一个老钟头“接了外活儿”，他们在吃食上也更好过了几分。

本来他们还想着劝他老实做工，万一让人抓住把柄，事情一闹大不是罪加一等，估计过得还不如现在。

但是这老钟头脾性古怪，只说了他们隐蔽着来，不会暴露。大家见劝不动平时帮着打打掩护，日子倒也一天天过了下来。

直到水稻丰收、山上异动，一件件奇异事也接连登场。

他们一开始胆战心惊，这一次这些村民们不知道要被连累多少，说不准比他们还惨也有可能。

但是上面来得人不少，一批又一批，村子不仅没有发生动荡，村民们也完好无损。

先是供奉山神，然后衍生了一些小买卖，最后打着山神旗号的摊子也登场了，他们光明正大甚至引以为傲。

现在山神庙和修建的研究所将人们的主要目光都吸引过去，他们几人的身份反倒不打眼。

老钟头除外，他的一手好本领已经让他低调不来，他每天需要掌眼无数物件。

其实他们没有注意到，自打这些事情发生后，村子里再也没有来过和他们一样身份的人。

现在这个村子已经被“管控”住了，来往供奉山神的人多这一点控制不住，但是常住人口都被查了个底朝天，不会再有人的粮食关系转移进来。

他们几人没有供奉过山神，一来以他们的身份不好张扬，也不能消失太久。那里排队那么长，一看就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

二来几人轻装上路来到这里，没带多少行李，也没有老物件能拿得出手。

本来日子像往常一样一天天过去也没什么，但是最近老李有些心不在焉。

老李原先是个语文老师，别人都称呼他李老师，现在都是老李老李地叫着。

以前朝不保夕，也来不及想些别的。现在安稳了，不由得就想起了家人。

他的老父亲之前得了坏血病，靠着他的工资，虽然做不到遵医嘱天天吃昂贵的维生素C，但是时不时吃上几粒，也能不让老人家那么难熬。

现在他下乡改造，家里失去了主要经济来源，老父亲的后果可想而知。

他想去供奉山神，然后求山神治好他爹的病。

现在夜已经深了，他看向山中发出亮光的山神庙，有什么办法能让山神出手呢？

他握紧手中的钢笔，现在他身边最值钱也就是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老伙计，这是自己刚工作时攒了很久的工资买到的。

他这阵子竖起耳朵听着别人描述山神显灵时的情景，人们无一不癫狂。来供奉山神的，大多都是真的存了事儿，有朝一日夙愿达成，能不喜悦嘛。

山神刚显灵时他自觉看穿一切，认为是愚昧之人的狂欢，些许巧合加人为罢了。随着跛脚的人不跛了，病重的老太太“还了阳”，他觉得似乎是有些来头。

现在轮到了自己，他恨不得这就是真神在世普度众生，随手一挥就可以解他心中忧愁。

他想了想，朝着山神庙的方向跪下，一边叩头一边念叨着求山神救他患有坏血病的老父亲。

他现在和家里通不了信儿，也不知老父亲的情况，他心中焦急也只能按捺住。

他打定主意每天一有空就要向山神跪拜，希望山神能看在他心诚的份上出手帮忙。

淘一似有所感，她看了看村里牛棚的方向。

“满宝，有一个人没在山神庙拜我，他爹生病了，你说我要不要帮他？”

“为什么不帮？”

“他是别的地方过来的，现在住在村子里的牛棚，他爹不在这里。帮他的话我是直接把药给他呢，还是给他爹，然后再给两人托梦？

“这有点麻烦。”

满宝听着也觉得麻烦，以往都是去山神庙排队，这个人不能去排队她是知道的。爸爸和她说过，他们是下来劳动改造，需要劳动，不像其他人一样空闲，但他们也不是坏人。

“把药给他的话，他爹什么时候能吃得上？”

“最快预计过年。”

“那他爹不吃药能活多久？”

“没有买他爹那边的地图，检测不到，但是根据这个病情来推测的话，估计是年前。”

活不到年前，药得过年才能送到，还是最快情况下，送去扫墓？

淘一说完也觉得不妥，打着哈哈：“那直接给他爹？”

“他拿了什么东西来换？”

“一支钢笔，价钱是够的，就是比起别人有些费事儿。

“说来这个药你也有呢，就是药箱里的维生素。”

满宝来了兴致：“是什么？”

“维生素C！吃起来酸酸的，瓶子是棕色的那个。”

满宝想了想，说吃起来是酸的她没有印象，但是要说棕色瓶子她倒是记得，只此一件，当时她还观察与其他的有什么不同。

因着家里人本着是药三分毒的态度，那几瓶可以吃着玩的维生素愣是没有拆开给他们尝尝。

“为什么是棕色的？”

“因为这个药见光易分解，就是说，看到阳光就失效了，所以需要放在黑暗环境下保存。棕色瓶子就可以达到这个效果。”

满宝的好奇心上来了，这么奇怪的药，放到阳光下就失效了，要是她喝的姜汤也会这样就好了，不想喝的时候就拿出去晒一晒。

淘一见满宝眼珠子转来转去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蛊惑”起来：“要不要尝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