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嫣心如死灰到了极致，她全身发僵，怔怔的失神。

“说！”

他压根不打算给她退路。

跟裴西宴正常交往的这一段日子，其实他已经逼着自己对她掌握分寸，曾经那个霸道偏执，强势到不可一世的男人，会因为她的撒娇示弱，会因为她的难受痛苦，甚至会因为她的沉默亦或者是一滴眼泪，而后退一步。

可这会她都哭了，他还是逼着她。

“池嫣，我要你回答我，如果那个男人是被我弄死的，你会怎么想我？”

裴西宴这一生经历过惊心动魄的场面不在少数。

很多凶险，他都记不得了。

他现在唯一记得是，那天在化工厂，她声嘶力竭的呐喊，求他不要杀楚辞。

还有，她在医院醒来，看到他时绝望又安静的眼神。

这些，都足够让他心有余悸，记一辈子。

此时，看着她的沉默，裴西宴的那一颗心，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池嫣眼睫剧烈的颤着，眼边挂着一抹湿痕，她迅速地抬起手背，将那一抹湿漉擦掉。

“这条人命担不到你身上。”她一字一句说：“要担也是由我担，阿宴哥哥，我会对此负责的。”

“负责？”裴西宴听着像是被气笑了，“你打算怎么负责啊？是打算忏悔一辈子，愧疚一辈子，余生都这样死气沉沉的生活？”

不。

不是这样的。

她摇头：“我不能让他白白的丧命，既然事情闹得这么大，警方那边和社会舆论也应该引起足够大的关注，他没完成的事，我去完成，那场记者发布会我去开。”

裴西宴面无表情，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没说话了。

池嫣没有从他的口中得到她想要的，他自然，也没有从池嫣口中得到他想要的。

*

池嫣从墓地离开后，又去了一趟楚辞的公寓。

公寓不大，就九十多个平方，但位置极好，位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地段。

这里地段好不说，环境也好，安保措施更是到位，本是一个高档小区，除此之外，裴西宴还在楚辞身边安插了不少的人手。

可是……即便这样，后来还是发生了那样的事。

楚辞在这被绑架，她也没有幸免。

那背后的毒蛇，究竟是有什么通天遁地，只手遮天的本领？

池嫣想不明白。

她走进屋子里，想要将楚辞的遗物给整理好。

楚辞很爱干净，屋子里整整齐齐，收拾起来并不费劲，唯一乱一点的地方，大概是那间书房。

她推开门走进去，只见书桌上，摆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写的密密麻麻的纸张铺满了一桌子。

那些都是有关电影拍摄的笔记和资料。

池嫣走过去，将那些纸张一一拾起来，叠好。

可是捡到最后几张纸的时候，池嫣蓦然看见了一张纸上写着她的名字。

一笔一画，工工整整，像是刻上去的一样。

错综复杂的情绪像是盘着根一样扎入她心底深处，她装作不在意地将那张纸捡起来收好，可没想到埋在那张纸下的，还有一张她的照片和给她的一封信。

那张照片看上去像是偷拍。

是有一次她去剧组探班时候，被拍下的。

池嫣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而后才又将那封信打开。

【老板，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这封信，抱歉，我没有勇气将它亲自交到你手里……】

才看到第一行，池嫣就泪目了。

字里行间，原来一开始楚辞就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

【其实我很害怕如果我发生什么意外，你会觉得自责愧疚，但我想告诉你，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跟你无关，别难过，别伤心好吗？】

他极力的想要撇清楚一些关系，【哪怕我真的死了，你也不要把一分一毫的责任都担在你的身上。】

池嫣用力地握紧了那张纸，强忍着心中的难受，一行一行的往下看。

【这些年来，我一直觉得活的压抑，痛苦，有时候我想死亡对我来说，会不会是一个更好的解脱。】

楚辞同样身为二十余年前那场事故被牵连的受害者。

这么多年来，他因为这事带来的困扰，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他曾经一度觉得自己年轻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

他也曾期待自己的人生出现他的渴望，他的救赎。

池嫣的出现，一度让他看到了光。

直到后来，他与裴西宴见了一面。

也是直到那时候，楚辞才知道，池嫣那位传闻中的神秘男友竟然是裴西宴。

裴怀瑾的儿子。

他终于明白，池嫣为什么会一眼看中他的电影，为什么他们会如此契合的去追寻一个过去二十多年的真相。

当然，楚辞并没有在信中提及，在准备召开记者发布会前一天，他与裴西宴见过的那一面和他们之间谈过的那些话。

【遇上你之后，我没有再想过那样窝囊软弱的死去。】楚辞写下这句话的时候，唇角是轻轻上扬的，【我在想，我该怎么死得其所一点。】

【记者会十有八九是不能召开了。】

这一点，楚辞比谁都明白。

【我给你的邮箱定时发送了一封邮件，或许……或许你会在我死后几天收到吧，到时候，请你把这份邮件的内容公之于众以及把我死亡的消息告诉他们 ，这些应该能起到一些作用。】

池嫣看到他的笔尖停留在那，应该停了很久，因为纸张都被戳破了一个洞。

最后，也不知道他是抱着怎样的决心，才写下最后一行字。

【很抱歉出现在你的世界，困扰到你的生活了，余生，希望我的老板，永远开心快乐，有人疼有人爱，再见。】

信的末尾，正儿八经的留下了他的名字。

像是绝笔。

池嫣目光落在那个名字上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眼睛都发酸了，她还是不愿意移开视线，仿佛透过那些字迹，她就看到他栩栩若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失神之际，忽而，“咔哒”一声，房门被打开。

池嫣下意识的将手里的那封信和照片握紧。

她转过身，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裴西宴正不紧不慢地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他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的漠然，可周身气场却带着十足的压迫。

池嫣心口一咯噔，带着几分嗫喏地问道：“阿宴哥哥，你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