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林海洋让夏新民把车子留下，自己陪白思言一起回去。

“领导，换我来开车吧，你应该多休息。”

“你行吗？”白思言有些不敢坐他的车。

“绝对是老司机水平。”

车子出了西风市，上了省道，换成林海洋开车。

起初白思言坐的提心吊胆，很快发现林海洋技术很好。

“你从多久学会开的车？”

没有十几年驾龄，开车不会这么稳。

“我朋友韩平他爸是机械厂车队的，从小我们经常摸车，一来二去就会了。”林海洋只能搬出这个借口。

白思言‘哦’了一声，“夏新民昨天怎么样了？我不方便问罗医生，我怕她生气。”

“顺利搞定，老夏被冻得像孙子一样，罗医生心软了，答应跟他先处着，至于结婚...等她孩子上完大学吧。”

“这样也挺好。”白思言低头不语，闭上眼睛不知道想什么。

林海洋专心致志的开车，根本不知道多封举报信已经传进市委。

......

赵德刚家。

田秘书刚刚送来一些照片。

他此刻看着手中照片，不知道应该发表什么评论。

“小田，段部长和白部长也收到照片了？”

段部长是市委组织部部长，白正阳是宣传部部长。

田秘书点点头，“不光是组织部和宣传部，省委所有部门都收到了，因为是放假的关系，可能很多人还没看到，我一拿到照片就给您送过来了。但我估计，市委主要领导应该也知道了。”

虽说今天依然是假期，但市委各个部门都有人值班，何况照片里的人物很敏感。

“真是奇怪了，这跟上次的报纸事件简直如出一辙。”赵德刚笑着摇头，“要不是林海洋出现在照片里，我会第一时间认为是他干的。”

“赵部长，您看这件事要不要跟阳峰县的郝书记沟通一下？”

赵德刚缓缓摇头，“郝仁的小心思太多，身上的毛病也不少，都已经是县委书记了，还喜欢玩机关干部那一套。他以为处处针对白思言，就能讨我的欢心，真是愚蠢，有这些时间不如踏踏实实做点亮眼成绩出来。要是这么干下去，我看他很难继续往上走了。”

“明白了。”田秘书点点头。

自打郝仁当了阳峰县委书记，经常给赵德刚打电话汇报工作，也时不时跟田秘书沟通一下。

赵德刚自然很满意郝仁刻意巴结，但是没有工作成绩郝仁注定走不远。

田秘书心里琢磨，要不要找个机会提醒一下郝仁。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市委大院，李天华书记住所，白正阳一直坐立不安。

不知因为什么愿意，李天华不要保姆，也不要生活秘书，此刻正亲手泡茶。

“老白，听说你对茶叶很有研究，尝尝我的碧螺春，给点评价。”

茶杯轻轻放在茶几上，旁边散落着几张照片。

白正阳内心惶恐不安，顾不上品茗，突然站起身，“天华书记，我向您检讨。”

李天华笑着摆手，示意他坐下，“咱们在聊茶，你扯到哪里去了。”

“天华书记，我也收到了这些照片，但暂时联系不上白思言。明天一早我会再给她打电话，一定严肃处理这件事。”

白正阳看了照片脑袋嗡嗡直响。

虽然照片内容不能证明白思言和林海洋去开房的事实，但好说不好听。堂堂市委常委的女儿过节不回家，跟男下属在宾馆出双入对，简直是奇耻大辱。

白正阳甚至认为，这是有人在找自己的麻烦，所以第一时间就来找李天华，没成想人家也收到照片了，就放在茶几上。

李天华笑的很随意，“我的白部长，你有点太敏感了。先不说思言同志和这位男同志是否有既定事实，就算真的有，也轮不到我们管吧。男未婚、女未嫁，何错之有？”

“天华书记，您可能不知道，照片中的林海洋是白思言的下属，如果他们真的在交往，是违反组织规定的。何况白思言是副处级干部，又在副县长的领导岗位上，有责任有义务向组织上汇报个人的婚恋状况。”

白正阳心跳的很快，李天华都已经知道林海洋未婚了，显然已经提前了解过。所以刚才那番话是不是在试探自己，还是另有想法。

无奈之下才说出这番话。

“嗯，白部长还是很守原则的。”李天华微微点头，“但是我觉得事情并不严重，据我所知，夫妻双方在同一部门任职的现象，在西风市屡见不鲜。”

“您说的很对。”白正阳不知道对方有何目的，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我在西风市工作多年，这种违反规定的现象的确很多，但是大家都选择闭口不谈。”

“是啊，我来了大半年，走访了很多部门和区县，西风市总体给我的感觉风气很不好，西风市的落后跟这些问题有很大的关系。无论是政府内部人员，还是普通老百姓，办任何事情都喜欢托人找关系，没人愿意走正规程序。”

李天华一说这话，白正阳似乎抓住了一点今天谈话的精髓，马上开口。

“天华书记，这件事我有责任，作为宣传部门负责人，应该大力宣传党的各项政策和要求，在舆论阵地上有所作为。”

李天华微微摇头，“积弊难返，光靠舆论起不了多大作用。”

白正阳暗自心惊，难道李天华准备和杜飞鸣市长全面开战了？二人面合心不合，早已传遍整个西风官场。

“天华书记，我代表宣传部表个态，一定会紧跟您和市委的步伐，做好各条舆论战线的宣传工作，为西风市的改革事业添砖加瓦。”

“很好！你能有这个态度，我很高兴。”

李天华说话慢条斯理，低沉的嗓音带着特殊的磁性，仿佛每个字都压在白正阳心头。

他知道，下面的话才是重点。

李天华清了清嗓子，“白部长，我打算给你加点担子。目前，西风高速公路项目指挥部正在筹备过程中，我的想法是由你兼任第二副总指挥，你有什么想法？”

前面的话让白正阳心花怒放，后面的话瞬间跌入深谷。

高速路项目指挥部是李天华亲自挂帅，市长杜飞鸣任第一副总指挥，现在让自己当第二副总指挥，不就等于替李天华打擂台嘛。

市委书记不可能天天关注高速路项目，所有的工作都压在白正阳头上。

这个头衔是把双刃剑。

干好了是分内之事，干不好就会失去李天华的信任。

这就是半路投靠的弊端，放着市委那么多副书记不用，偏偏派自己去，只能吞下这枚苦果。

“天华书记，为您和市委分忧，我责无旁贷。”白正阳没得选，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

“三条高速路关系到打通西风市未来的经济命脉，正阳同志你的担子可不小啊，但也不要有太大压力，我和市委都会站在你身后。”

“谢谢天华书记，我会全身心投入到这个项目上面。”

“好了，不说这个了。”李天华微微一笑，突然拿起一张照片，“老白，对于这个林海洋，你了解多少？”

怎么突然回到这个话题，白正阳有点跟不上李天华的思路。

“实话实说，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他是市委组织部下放到基层的同志。”

“嗯，这个年轻同志还是有点意思的。我倒是收集了一些资料，跟你分享一下。”

李天华起身去拿报纸，白正阳彻底晕了。

小小的林海洋，何德何能进入市委书记的法眼？

李天华放下几份报纸，指着其中一张，“老白，你看看这篇投稿，有什么想法？”

这几份报纸都是西风市的民办报纸，白正阳办公室也有，但几乎不看。

作为宣传部部长，所有重心都放在上上下下的官媒上，毕竟要紧跟政策风向和时事。

几篇报道都出自同一人之手---古学明，内容大体相似，说的都是唐代历史趣闻。

这种文章也只能放在民间报纸上刊登，既然李天华让他看，肯定有深意。

白正阳仔仔细细对比了几篇文章，突然找到重点，文章里面都提到两个词，红虬脯和阳峰县。

马上联想到白思言提到过的文推办，不就是这件事嘛。

“天华书记，这几篇文章都出自市委党校副书记古学明之手，生动趣味，活灵活现。”白正阳打算暂时装傻。

李天华闪过一丝失望的神情，“老白啊，作为宣传口径的负责人，不能只唯上不唯实。古教授身在党校依然关注民生发展，这才是一个党员应有的作为。你看看这篇文章写的多好，阳峰县的文推办打算重现唐代宫廷美食，我们不应该大力支持吗？据我所知，文推办是白思言一手成立的，林海洋这位小同志勇于担责，敢作敢为。不像我们某些同志，眼睛永远盯着领导。”

这话说得非常重，白正阳赶紧起身道歉。

李天华摆摆手，“这也怨不得你，西风市的风气很不好。”

“天华书记，我马上去了解一下。如果可能的话，在宣传口上务必做到实事求是，大力支持。不过呢...这毕竟是白思言主导的工作，我...”

“此言差矣。”李天华微微蹙眉，“举贤不避亲嘛，总不能因为你们是父女关系，该做的工作总要畏首畏尾吧。”

“天华书记指示的对，我检讨，我改正。”

李天华微微点头，“我有个提议，上次去基层走访，因为几个会议错过了阳峰县，不如你陪我去一趟吧。不要带随行人员，不要通知记者媒体，不开市委的车。喊上刘秘书和司机，咱们四个人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暗访，你看如何？”

“这个提议太好了，阳峰县我很熟，我来给您当向导。”

“这就对了嘛，不要整天待在办公室。从人民群众中来，再到人民群众中去，这才符合党的宗旨。”

“那您看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早晨8点，你直接来我家。”

直到白正阳离开李天华住所，身上被冷汗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