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归安堂的外面，冰天雪地中，跪着两个人——何光壮与常小香。

“爸——妈——”尖叫中，何芬芬跑出去搀扶他们，但两人的身体很僵硬，何芬芬忙喊二妹和归一帮忙，把两人扶进医馆里。

“爸，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何芬芬好不容易让两人喝口热水暖和过来，流着泪问。

“你看不出，这是苦肉计吗？”归一问。

何芬芬产生出巨大的恐惧，廖悦兮的命运，就要降临到她的身上了。她分明感受到，家族和归一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了，父母亲，也被当作武器抬了出来。

被归一揭穿，何光壮恼羞成怒，说：“芬芬，你长成大人了，不需要父母亲了。我们用得着你的时候，还得跪下来求你了。”

“爸，你说什么呢？”何芬芬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捂着脸哭了。

“叔，你好本领，把能耐用在逼迫自己的女儿了。”归一冷着脸说。

“归一，你是个好孩子，就不能为芬芬想一下吗？”常小香也哭着说。

“阿姨，你觉得，我该怎样为芬子着想？”归一反问。

“归一，你怎么——怎么叫我阿姨？”常小香很不适应。

“阿姨，你们都打算把芬子送到游家了，我叫你什么才合适？”归一问。

常小香哭得更欢了，她一点也不情愿让何芬芬嫁给游家的傻子，归一比那傻子强一万倍，但她有什么能力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芬芬，你说吧，究竟能不能给你爷爷他们治好脸。”何光壮紧紧逼问。

“给爷爷他们治脸没问题。”何芬芬说，“可他们要是还和游家的人来往，烂脸的病，迟早还要复发的。”

“那就给游家人也治好脸，不就没事了吗？”他是带着任务来的，说这话，好轻松。

“爸，归一他是人，有尊严的，他是人，也要生活的。你说治他就治，他有那么大的能耐吗？”何芬芬很不情愿听父亲的。

“不，芬子。”归一拉住何芬芬的手，“我没说不给游家治脸。当医生的，治病赚钱，哪有不乐意的。可他们要的，是我给游家人白治。”

“爸，归大哥他有老婆要养活，没钱不能。拿钱来，他给治，每人二百万。”何芬芬坚决地对何光壮说。

“芬芬，你这是难为爸。”何光壮说。

归一冷哼了一声，“叔，你这话说得没有道理，老爷子的脸，我给他治过了。他不肯切断传染源，复发了，还要我怎么样？”

“你们——有点孝道吗？”何光壮理直气壮地说，“你们不给治，我就到外面跪着，看北晋人不骂死你们——”

“爸——”何芬芬泪如泉涌。

“去吧，跪去吧！”归一不屑地说，“北晋人这点能耐，是骂不死人的。廖家人差点害死廖悦兮，北晋人不是都骂了吗。廖家人还不是活得很滋润？”

何光远脸上无光了，归一这样说，难道不是把他也等同于廖家人了？他还是羞于与廖家人作比较的。

“再说，讲孝道，首先是你这个当儿子的去尽孝。你没有医术，救不了你父亲，又没有钱，也救不了你父亲。你有的，只是逼迫自己女儿的能耐，想打感情牌，想演苦肉计。廖家人无耻，也只是逼廖悦兮做她能做到的。可芬子她不是医生，也不是富翁。她能满足你们吗？有本事，你就冲我来，反正你何家已经向我举起了屠刀，一次不行再一次。但，请你不要再逼芬子，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她满足不了你何家的无底欲壑，更满足不了何家向游家谄媚的无耻需求。”归一义愤填膺地说。

何光壮怔了一会儿，满脸羞愧，拉着常小香离开了。

“爸——妈——”何芬芬不知道该不该挽留他们。

“芬子——”归一紧紧握住她的手，“也许，有一场大风暴，要来临了。你，害怕吗？”

何芬芬紧紧抱住归一：“归大哥，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侮辱了。”

“芬子，”归一托起她的脸，认真的说，“我们之间，不需要说对不起。如果，有一股很强大 的力量，冲着我和二妹来，你，要不要躲避？”

何芬芬看他那严肃的样子，预感会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她昂起头，勇敢地说：“归大哥，你别这样问我。我活着，是你归一的妻子，死了，还是二妹的嫂子。何家，痴心妄想；游家，想都别想。”

“嫂子，”归二妹也握住她的另一只手，“别担心，有我和大哥在，没有人能伤害你。”

归一在犹豫，他要不要，用自己鬼王强大的力量，来抵抗甚至反击那股即将到来的力量。以他的性格，会毫不在乎地抹掉地球上的人类，但这段时间，他也看到了人类中的许多美好，比如正义的赵旭东，善良的廖悦兮，聪明的贺雅，还有义气的何芬芬。这些品行，是鬼域中没有的，仅此而言，也只有人类，才配生活在灿烂的阳光之下。如果人类被他毁灭了，这些人和他们代表的美德，就都不存在了。

第195章 何光壮被逼跪冰雪 黄局长抢夺指挥权

但向人类中的丑恶低头，让步，又是他绝对做不到的。

但愿，做恶的人，能有点良知，别让他们的恶，毁掉了更多人的善。

下午，寒风起，何光壮和常小香，又出现在了归安堂外，仍旧是跪着，只是，他们被绑着，身后，还有十几个壮汉，是游家的保镖。

游家，终于从后台跳到前台了。

何芬芬又要呼喊着冲出去，归一拉住她。归二妹打开门，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游家的十几个保镖，都挡在何光壮夫妇面前，不让她靠近。归二妹一句话没有，身体跃到空中，双腿连发，十几个保镖都惨叫着倒向四面。

“住手！”四面又拥上来十几个警察，举着枪围住归二妹，大喊：“你行凶伤人，已经被我们录了相，赶快停下行凶，跟我们走。”

一看就是预谋，何光壮夫妇就是他们的牺牲品。归二妹拧身面对警察，她的眼里，透着幽幽的光，警察们心惊胆战，只是把枪栓拉得很响，用来壮胆。

归一走出去，手一划，就割断了绑住何光壮夫妇的绳索，把他们扶回归安堂，交给何芬芬。又走了出来，面对和归二妹对峙的警察们，拿出自己的群众代表证，亮到他们的面前：“要讲道理，让你们的领导来。你们想蛮干，是讨不到一点好处的。”

他拉了二妹，转过身，往医馆走回。

消失了归二妹的压力，十几个警察像是从梦中醒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为首的警察大喊：“归安堂的人行凶，还拒捕，冲上去，抓住他们！”

十几个警察发了一声喊，就追上去要抓归一和二妹。二妹头都不回。只是几个后踢，十几个警察就都被踢飞。

“拒捕——开枪！”为首的警察终于有了机会，有理由开枪了，立刻发令。警察们都拿起枪，对准归一和二妹射击。子弹打中他们的身体，但他们连摇晃一下都没有。转过身，怒视着开枪的警察。

警察们分明看到射中了他们，可他们居然没有流出一滴血，没事一般站在那里。都产生了说不清楚的感觉。

“见鬼了！”一个警察垂下枪管，不敢射击了，喃喃地说。他算是无意中说出了真相。

归一举起手，比划成一个枪的形状，瞄向警察们。

无知的警察笑了，这不是三岁儿童的游戏吗？但紧接着，他们就都听到了清脆的枪声，看到 了同伴们被枪击中的惨状，听到了他们的惨叫，而他们自己，又分别感觉到强大的撞击感和疼痛，不由自主地惨叫起来。他们看到了最不愿意看到的情景，同伴的枪，指向他们，他们的枪，指向了同伴，没有一个幸免。全部中弹倒下，只是没有伤到要害，没有性命之忧。归一，还没想和人类决裂。

开枪了，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米艾接到报告，率领防暴大队赶了过来。

她知道归一的身份，也知道归一不会主动害人，她的职责，就是防止人类与华西、与归一发生冲突，万一发生冲突，要在损失最小的前提下解决冲突。

“你们是什么素质？谁让你们开枪的？开枪罢了，还要互伤。”她恼火地斥责那十几个警察。那些警察是受他们分局领导的派遣来的，就是要配合游家，抓捕或者干掉归一和二妹。被市局副局长训斥，他们不敢辩解。

“归先生，事情的原委，我会调查清楚的。我一定给您一个公道，希望您也尽量克制，能配合我的工作。”米艾客气地对归一说。

“事情的原委，你尽管调查。”归一冷冰冰地说，“但你想给我一个公道，恐怕很难。”

米艾就被恐惧笼罩了全身，她感觉，归一这尊鬼王，肯定是打定了什么主意，恐怕，人类要在劫难逃了。

“请归先生放心，我会努力，也会向我的上级报告——”米艾想争取达到理想的效果。

“米局长，处理事件，可不能用这方式。”她的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米艾回头，看到的是市局的另一位副局长，分管治安的黄局长。

米艾皱了眉头，本来，安抚暴怒的归一，就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要是黄局长再插手进来，事情只能变得更麻烦。

“对不起，黄局长，”米艾不客气地说，“突发事件，是我分管的，等我处理完毕，再回到局里向你汇报。”

“米局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黄局长也很不客气，“治安方面，是我主管的。”

米艾根本没法向他解释清楚，这哪里是什么治安案件，这分明是关系到全人类安危的重大事件。就是米艾自己，也没有权力，没有能力处理。

“是我先到的，让我处理好了。”米艾想霸道点，把处理权抢到自己手里。

“与先到后到无关，而是涉及到处理权限。”黄局长严肃地说。他和游本行关系甚好，每年的吃喝游玩，全家人都靠的是游家。现在游本行请他出面，他哪里能够后退？

“现场问讯当事人，了解事件起因和过程——”不管米艾，他直接向手下人下达了命令。

第195章 何光壮被逼跪冰雪 黄局长抢夺指挥权

“黄局长，这事，应该属于机密级别。”米艾知道黄局长处理不了这件事。

看到两位局长因为权力所属争来争去，受了枪伤的一个警察喊道：“事件的起因，就是归安堂的人殴打了游家十几个人，我们是处理事件的，也被他们伤了。”

归二妹愤怒地说：“你们就不问一下，我为什么要打游家的人？你们受的是枪伤，我们手里有枪吗？”

“二妹——”归一制止她，“不解释，他们都有眼睛，让他们看，就看他们的心长在什么位置。”归一已经下了最后的决心。灭了人类，就带领鬼族生活在阳光下，他有信心，将何芬芬与她的父母，也变成鬼族。

“凶犯如此嚣张——”黄局长大怒，“米局长你看到了没有？我要向上级汇报。”他根本不服气米艾，凭什么，一个年轻的姑娘，就因为是从上面派下来的，就能和他平起平坐，当上市局的副局长，而且还专管特殊事件。

“别在这里讲什么空道理。”市局宁局长和郭主管突然到来，宁局长不满地喝斥，“米副局长负责控制局面，黄副局长负责调查处理。”

“宁局长，这样处理不太妥当——”米艾说。

“事态紧急，事况严重，我有临机处决权，你们执行命令吧！”宁局长大声说。

黄局长一挥手，十几个警察将归安堂包围起来，用枪指着归一和归二妹。

“黄局长，别激化矛盾！”米艾警告。

“米副局长，”宁局长不满地说，“注意你的立场和态度。”

米艾无奈，她抬头看向暗下来的天空，四面天际渐渐地卷上来片片黑云，还有风的呼啸。但她能辨识出来，那不是什么黑云，而是大批的鬼兵鬼将，也不是什么风啸，而是鬼叫。

她大急，如果处理不当，人类的灭亡，就从这里开始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早就有许多群众围观了，有人发到网上后，来的人更多了。米艾不得不指挥防暴警察将围观的群众隔在几十米外。

忽然，他看到了滚滚乌云中，有一片孤独的白云，立刻大喜，那不是一片白云，而是华东来了，他正在压制众鬼。一时半刻，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她又在围观的人群中发现了华西，华西正拉着贺雅的手，贺雅焦急地伸长脖子往这边看，并且和何芬芬通着电话，而华西则一脸平静，好像事不关己。她的心就忽悠一下沉了下去。华西的这种态度，分明有纵容归一的倾向。如果，他不出面制止归一，就有可能反而约束华东，放纵群鬼——人类危在旦夕。

“华先生，情况紧急，请您援手。”她用神识联系华西。

“我只要公平！”华西回答她。

这是帝族对人类的考验！他要公平，公平是什么，他心中一清二楚。但对人类来说，公平是最容易被蒙蔽的东西。在权力面前，能力也没有多少作用。

“报告郭主管，宁局长，我请求汇报上级。”她大声说。

她说的上级是谁，郭主管和宁局长不知道。宁局长皱着眉头问“米副局长是不是对我不满意？”他明年就要退休了，想站好这最后一班岗，安稳地退下来，却不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一心维持稳定的他，现在心里很烦乱。

郭主管却能猜测到米艾说的上级，肯定不是省厅领导，因为米艾是有特殊身份的。他就点点头说：“赶快向上级请示，可能的话，请求上级支援。”从米艾的神情，他猜测到事态的严重。

米艾用专用手机联系了特殊部门，领导同样焦急，但很沉稳，指示她，一定要尽最大努力控制事态发展，等待支援。

米艾放下电话，拿起扩音话筒，说：“请归大夫和家人回到医馆，所有警察原地待命！”

黄局长正在指挥警察将归一和归二妹团团包围，眼看他们就没了退路。听到米艾的话，愤怒地喊：“米副局长，你这是要我们失去战机！”

“这就不是战斗，是纠纷！”米艾说，如果愚蠢地将事态定性为战斗，等于是人类向鬼族宣战，胜负丝毫没有悬念。

“是谁？谁让你这么做的？”宁局长也生气地问。

“特殊部门最高领导！”米艾硬梆梆地回答。

“特殊部门？”宁局长生气了，“特殊部门是处理特殊案件的专属部门，我们现在，就是一场刑事案件，不归特殊部门管。”

“宁局长，请您清醒，这就是特殊事件。”米艾郑重地说。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宁局长极为恼火，“请你明白，现场，除郭主管可做指导外，我就是最高领导，必须由我全权指挥。”

而米艾一下达命令起，归一拉了二妹，就转身向医馆走回去，包围他们的警察试图阻挡他们，但被他们撞上去，就如泥人一般不堪一击地倒在地上。领头的警察大喊：“局长，请允许我们开枪，击毙嫌犯——”

这一点上，宁局长还是清醒的。在指挥权争执未定，事情原委尚未调查清楚之前，将警察和嫌犯隔离开来，冷静处理，是最好的办法。不开枪，事情有多种可能的解决办法；一开枪，就只有一条路走了。

“不许开枪，先执行米副局长的命令！”郭主管也说，毕竟米艾请求过上级。

宁局长也抓起手机，向省厅直接汇报，请示下一步行动方向。实际上，事件一发生，他们就已经汇报上去了，只是，省厅的反应，也需要时间。

开枪，尤其是伤了十几名警察，这绝对是大事件，省厅领导比他们敏感多了。在他们赶来现场的同时，省厅余厅长和法制方主管已经乘直升飞机向北晋而来，宁局长刚放下电话，两位大领导就在五六位特警的引导下进入现场。

“方主管，余厅长，两位领导来得好快呀！”黄副局长第一个迎了上去，像见到亲人般激动。余局长，是他刚进入警察行业时的师傅，而方主管，是他妻子的一个叔叔。

之后才是郭主管和宁局长上前见过两位领导。

“汇报事态发展情况。”余厅长冷静地说。

“嫌犯一方，没有进一步动作，”宁局长汇报说，“警察一方，主要是不能落实指挥权。”

“什么？”余厅长勃然大怒，“如此紧急状态下，你们居然在争权？”

宁局长摇摇头：“米副局长认为，这个案件应该归属于特殊部门。”

“胡闹！”余局长目光犀利地瞪向米艾，“这分明就是刑事案件，嫌犯拒捕——”

“现场由宁局长坐镇，联系各方面。由黄副局长全权指挥，迅速抓捕嫌犯。米副局长回到局里，负责全市稳定。”方主管立即下达命令。

米艾刚要争取什么，余厅长一摆手：“请米副局长执行命令，将防暴大队留下，你在十秒钟内撤离现场。”

米艾万般无奈，只好边离开，边用有限的神识再次联系华东和华西，恳请他们务必压制众鬼，争取平息事态。

冬季日短，天黑了下——乌云压顶，仿佛只有北晋城的上空才有云。

黄副局长升任现场总指挥，他神气十足地拿起扩音话筒，下达命令：“请归一、归二妹两位嫌犯在五分钟内双手高举走出医馆，接受调查。全体警察，子弹上膛，准备强攻。”

方主管和余厅长背负双手，满意地点着头：“紧急状态下，就得这样当机立断，雷厉风行，才能弘扬正气，震慑罪犯。”

医馆里，何光壮和常小香缩成一团，抱头痛哭。归二妹闯开大门，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外面。归一拉了何芬芬的手，上到楼顶露台，看向外面黑压压的人群。这时，听到消息的人更多，周围聚集了大量的围观者，警察拉起了警戒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