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瑢让阿辛订了这天最早去秦州的航班，半个小时就赶去了机场。

当年他从军校毕业之后，不久就去了军区服役。经历了三年的特种部队生涯之后，傅老太爷就把他调回来，之后就进了傅家的公司。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踏足秦州的土地。不知道这次回去，记忆中阔别已久的母校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

机场的接待大厅里人来人往，形形色色的人摩肩擦踵地等待安检，转机等。其中，还不乏一些外国面孔。

“喂？到哪了？下飞机了吧？我跟老三在……在国内到达大厅的出口这边等着呢！我俩一个穿着黑，一个穿着红。你肯定看得见。哎老三，那是他吧？”卓晖突然间侧头对身边的老三曹振峰问道，指了指自前方不远处走来的一身休闲装扮的高个男子。

“是他，就是他！这么多年，他还没怎么变样呢。”

隔着几重人海，傅瑢快步地走了过来，给多年没见的两位兄弟一个大大的…拳头。

“我说你小子可真舍得下手啊！”卓晖捂着胸口佯装疼痛，曹振峰在一旁哈哈大笑。

“这是你讨打。”傅瑢笑着说。

“行了行了，咱不在这说话了。兄弟们在饭店里都等着了，晚上陆指导员也会过来，到时候大家坐一起喝喝酒，叙叙旧。老二，咱们可有时间没在一起喝酒了。”

“是啊，差不多得有小十年了。”

“车来了，走走走。”

——

当初和傅瑢住同一间寝室的有五个人。

老大卓晖，老二傅瑢，老三曹振峰，老四乔宏胜，老五李琨明，老六张少成。

这个排名可不是按年龄先后分的，而是按新兵连刚进连队时的分数高低排的。

要是按年龄，傅瑢比卓晖还大上两个月，比曹振峰又小了几个星期。可他的分数却比卓晖低了不到一分，比曹振峰又高了两分半。卓晖又是六人之中分数最高的，因此排名就变成这样了。

难得，如今兄弟六个人还能坐得这么齐。

“想凑齐咱们兄弟几个，还真的是不容易。”卓晖语出感慨道。

“那确实，你要是再晚说半天，我都没空。”老四乔宏胜笑着说。他差点就答应了去一个高校作报告，不然哪能飞回秦州来？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知道这次把兄弟们叫出来都不容易。但是咱们兄弟几个小十年了不聚一聚，确实是个遗憾。前段时间陆指导员就联系我了，说他调回省里来了。我老家不就是秦州的么，招待指导员当然由我来主持了。最近又是老二的生日，虽然说日子过去了，可咱也不在乎这个。”

“老大，瞧你这话说的。咱们兄弟七八年都没见了，我们就算是请个假飞过来怎么了？以后咱见面的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咯。”老六张少成的话尾带着一丝淡淡的落寞。

“哎，老大。我还纳闷呢。你这些年去哪鬼混了？刚开始还打电话聊过几次，后来直接人间蒸发了。怎么回事？要不是你最近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兄弟我TM的都快把你忘了！”老五李琨明半开玩笑地说道。

此时，卓晖却是皱着眉头，一脸的复杂。

只见他倒了杯茶，食指和大拇指弹了弹外侧的杯壁，这才缓缓地开口说道：“你们不知道吧，半年前我在江云差点没命了。”

此言一出，满座寂然。

“江云？这是什么地方？”过了一会，傅瑢才问了出口。

“就是个小村庄，在当地沿用的还是古地名，地图上都很难找。”

“到底怎么了？你去那干嘛？该不会……该不会是有什么任务吧？”不得不说，曹振峰接近真相了。

“三十多年前易州有个震惊全国的大案子，你们还记得吧？”

“这个我记得，听说手段极其残忍，凶手潜逃很多年，一直没破案。”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个案子，牵扯出一起犯罪团伙作乱的大案。就在我们毕业那一年，警方才刚找到了一些线索。可是为了破案，不能打草惊蛇。

你们也知道，这些恶徒能销声匿迹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埋了多少暗桩。当时林处长的一个侄子刚好就在办这个案子，后来林处长就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去做卧底。

当时，那种条件处处受限。没办法，为了破案，上面只能选择从部队里借人过去。后来的事，你们应该也猜到了。”卓晖摊了摊手。

“你被发现了？卧槽，那可不是九死一生么？除了你姐姐，你可你是家里的独子啊。这么冒险，六七年里你说消失就消失了。”乔宏胜有些震撼地说。毕竟在那堆恶人里做卧底，绝对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的。

“怎么样？受伤了吧？现在养好了么？”

兄弟几人对此都很关心。

“嗐！没事。这半年我在军区医院里躺的都长毛了，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做卧底虽然九死一生，可我既然穿上了这身衣服，一条命就注定要挂在枪上。

当初我也不是没有犹豫过。小时候我爸为了办案子，人没了。我还在上学，家里全靠我妈和我姐撑着。你说万一我要是再出了什么事，让她们怎么活下去？

可后来我就想了，我不甘心。我想给我爸报仇，我想完成我爸的心愿。

这群畜生无恶不作，好不容易才有一个机会可以抓到他们，我最后就答应了。半年多前在抓捕行动收网的那天，我被团伙里面的一个马仔出卖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打了我好几枪，其中一颗子弹差点就戳进我的肺管子。

可惜他准头不如我，而且我还算幸运的，接应的同志很快就到现场了。警察分了好几队人马，就是死盯着这群狡诈的畜生呢。”

“那案子现在破了没有？”李琨明问。

“放心吧，除了两个小喽啰还潜逃在外，其他的人都死了，要么就被抓了。就凭现在的技术，他们一定无所遁形。只是目前相关部门还在收集他们这些年来的犯罪证据，准备接下来的庭审判决。我觉得过不多久，一切就能真相大白，给公众一个交代了。”

“那就好。不过，老大，你这些年来可是遭了老大的罪了。”

“哎，都过去了。只要能破案，一切都是值得的。”卓晖摆了摆手，似乎不太在意地说。但内心深处，只有他自己知道，劫后余生的复杂心境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当卧底的这些年，他见惯了阳光背后的无数阴暗面，也亲手触碰了这些阴暗面。在那几年的煎熬岁月里，他浸染其中，戴上了一经戴上就不能再取下来的面具。

曾经在最黑暗的夜里，他甚至快要分不清什么是光，什么是暗；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对于一个快要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人来说，有那么一点点光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忍不下去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父亲当年被他们害死的样子。那时候他就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就算死在这里，也要拔出这些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