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都城北发现了一具男尸，头上竟然长了一对小小的犄角。而且听老仵作曹衡那意思，这犄角并不是什么奇怪的装饰品，而是那人自己长出来的。

“人怎么可能长犄角？”汪栋皱眉。

“就算是畸形，能畸形出一对一模一样的犄角来，也确实是有些离谱了。”顾知谦也摇头。

在众人的迷惑中，曹衡还是不慌不忙的，他又从一沓文书中抽出了一张纸，然后慢悠悠地递给了顾知谦。

这下连不是急性子的顾知谦都觉得有点喘不过气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顾知谦接过曹衡递来的纸，和容北汪栋一起看了起来--纸上画的是死者的头骨和犄角的位置。

曹衡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解说：“我们已经解剖看过了，那对犄角深入此人的头骨，并不是佩戴上去或者是粘上去的那么简单。死者的头部并无外伤，以犄角进入头部的深度来说，也不可能是被外力强行刺入头部的，否则不等伤口愈合这人早就死透了。”

说完，曹衡又将那张纸拿了回来，慢条斯理地整理文书，整理好之后才总结道：“所以只有一种解释，这犄角就是此人自己长的。”

仵作已经验明了死因，接下来查案的工作就要交给汪栋和捕快们了。三人走出仵作间，看着府衙内的衙役和小厮们各忙各的，快速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只觉得整个世界的速度突然就快起来了，就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汪栋苦笑着向容顾二人解释道：“这老曹，经验丰富为人老实，大家都挺喜欢他的。唯独就是他那个慢性子，有时候真是能把人活活给急疯。”

顾知谦笑着摇了摇头，顺便帮容北抚了抚胸口，容北这才觉得那在仵作间憋了好久的一口气终于顺过来了。

“只是那对犄角确实是有些奇怪的，”顾知谦知道容北已经无碍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一直在帮容北抚胸口，“真的有人是长角的么？”

容北一脸享受地任由顾知谦在他身上占便宜。这件事情虽然奇特，但是看起来与谋反并无关系，不就是长了对犄角嘛，还能威胁到褚朝的安危不成？容北本来压根儿就不想管这事，不过此时见顾知谦一脸好奇，他还是说道：“派人去查查就知道了。”

顾知谦笑眯眯地看着他点头。

汪栋松了一口气--大佬出手，手到擒来。再说了，在百姓们的心里，自己这个陪都府尹的影响力远不如面前的这二位，比起受爱戴的程度来说，官府也远远不及普玄山和贞华宫，没办法，毕竟人家是真正为百姓们解决了大祸患的么。因此有些事情百姓们可能会跟自己有所保留，但要是普玄观和贞华堂的人去问的话，他们很有可能就说了。

“那好，那就麻烦二位了。”汪栋冲着二人一拱手，“至于找凶手这件事就交给我了，我这就把所有的捕快都派出去，想来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汪栋说很快，果然就是很快。两天后，汪栋就把凶手抓到了。可是由于顾知谦和容北那边查到了一些线索，因此汪栋这次倒是没有直接升堂公开审案。

凶手其实并不难抓，这人也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惯犯或高手。因此捕快们先是找到了卖那把凶器的店铺，匕首成色还很新，店老板很快就给他们提供了几个最近几天买过这种匕首的客人。捕快们通过店老板提供的信息，仔细查问了这其中是否有与死者有关系的人，再加上凶手逃出现场时被人看到了。很快，捕快们就锁定了凶手 ，将人带回了府衙。

可是凶手虽然顺利抓住了，汪栋却还是发愁，原因就是普玄观和贞华堂打听回来的消息了。

虽然表面上来看，死者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猎户，以贩卖毛皮和野味为生。可是普玄观和贞华堂的弟子们却从一些了解情况的百姓们口中打听到，死者在城北定居之前，其实是生活在城外的迷林之中的。

哪怕是在陪都建立之前，京城的城北的布防也并不严密，原因就是北边的那一大片遮天蔽日的迷林。之所以叫迷林，就是因为人只要进去就必迷路，哪怕是带着实途的老狗也不行。多少年来有不计其数的人带着征服过其他丛林的自信走入了迷林，而这些人无一例外，再也没有出现过。

于是，迷林这个名字由此而来，而这片无垠的迷林，也成了褚朝京城天然也最坚实的倚仗。

后来，先帝为了保住儿子的江山，大兴土木，在紧邻京城的东面又建起了一座陪都。由于京城十分繁华，导致住在京城周边的人们都更愿意去京城定居，因此京外的村庄里的大部分人早都已经迁走了，只留下了荒村和土地。而为了建陪都，先帝索性直接给那些没有能力迁走的人也在京城配发了小房子，将他们原来的住处征用推平，用来建立陪都。

陪都顾名思义，那在褚朝是仅次于京城的都城。即使将京城东面的大片土地都囊括在内，也还是不够大。因此先帝下令，将迷林伐掉了一小片，也就成了现在陪都的城北。然后就形成了现在的京城北靠迷林，东临陪都；陪都也北靠迷林，东面还有一小半被迷林包裹的局面了。

本来这种地形，对于都城的防卫来说是极其好的，可是这次的问题，也恰恰就与那一小片被伐掉的迷林有关。

据一些百姓们说，迷林虽然危险，但却并不是杳无人烟的。迷林中其实是有一个村落的，名叫木灵村。

迷林中地势复杂，树林又遮天蔽日的，一进去就会立刻迷失方向。可也正因为如此，迷林中不仅有健壮的动物，还有许多怪异的植物，那些千金难求的珍稀药材在迷林之中更是不计其数，说句迷林遍地都是宝也不为过。

其他人会迷路，可木灵村的村民们却不会。他们祖辈都定居在迷林之中，非常神秘，只是因为定期有人离开迷林，用迷林中的野味、草药之类的东西卖钱，再买一些城里的东西带回去，所以才有一些人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

注意到他们的存在的，自然也都是一些毛皮、野味和草药贩子了。从木灵村出来卖货的人从来也不肯多说什么，那些贩子们也就不再多问了，只知道个木灵村。不过就算什么都不知道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没关系的，他们只要知道村民什么时候出来卖货就足够了，毕竟木灵村民卖的东西，成色好价格低，倒手一卖就能赚他个盆满钵满。摊子再小那也是商人，谁能不愿意多赚点钱呢？这么好的路子，贩子们都默契地从来都不肯与别人分享。

因此木灵村也就顺理成章地神秘了上百年，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也正因为如此，为了陪都而选择征用迷林的土地的人之中，没有一个人知道那片迷林中竟然还有个村子。木灵村民竟也没声张，见到伐木的官兵即将到来，他们竟然选择推倒了那片住了几代人的村落，悄悄地从迷林之中出来了。

后来陪都建成，官府为了鼓励百姓们移居陪都，一开始无论是房价还是租金都压得很低。迷林中的宝贝也让木灵村民们世代积累了不少财富，于是他们选择了定居在陪都的城北，聚集在这次的死者生前生活的那一片地区，那里其实就是木灵村的旧址。如今生活安稳了，离迷林也近，他们照样可以做着以前的营生，而谁也不知道他们曾在迷林中生活过。

一个神秘的村落，虽然引人好奇，但汪栋为什么要因此而发愁，甚至连公开审案都暂时搁置了呢？

原因就是，这起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杀人命案，如今好像又能跟谋反扯上点关系了。

正因为所有人进了迷林都出不来，朝廷才敢有恃无恐地将城北的城防随随便便地布置一下就完事了。可现在却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在迷林中迷路，反而有这么一个村子的人，世代在迷林中讨生活，进出迷林就像回家一样容易--当然了，那本来也确实是他们的家--这怎么能不让人后怕得脊背发凉呢？

“是陪都中的木灵村民们告诉你们这些事的吗？”汪栋听完消息后缓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问道。

顾知谦点头，“他们好像挺喜欢贞华宫的，贞华堂的弟子们带着一些温顺的小妖兽去打听事情，没费什么工夫他们就说了。”

“长期生活在树林中的人，喜欢动物倒也正常。”容北补充。

顾知谦笑眯眯地继续点头--如今贞华宫也有了一批拥趸，再也不是当年人人谈之色变的情形了，这令顾知谦很是满意，也很为容北感到开心。

“那他们有没有说，他们为什么要那么神秘？”汪栋觉得很疑惑，“朝廷侵占了他们的土地，他们直接说不就行了么，之前那些被征用了土地的城外的村民们也都被朝廷妥善安排好了，又不是抢劫，他们怕什么？有必要自己推倒自己的房屋然后又在同一片土地上买房吗？他们要是及时反映这个情况的话，那片房子直接送给他们不就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