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都府尹这一重要的职位，先帝交给了蔺博延的得意门生汪栋，官位等同于京兆尹，不仅掌管整个陪都的大小事务，各地方府尹的官位也都在他之下，方便他们查处逆贼的时候能够顺利地在各地调兵遣将。

而京兆尹柴智晖与汪栋平起平坐，二人虽互不干涉辖区内的事务，但却要做到消息互通合作无间。柴智晖也是蔺博延的得意门生，比汪栋大了十几岁。汪栋还未出师时，柴智晖这个师兄也常去指点教导他，因此二人情同手足，关系极好。先帝也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选了汪栋担任这陪都府尹一职。

汪栋这个陪都府尹刚一走马上任，立刻就来活儿了。那些阴谋污蔑容顾二人意图谋反的谣言几乎在一夜之间就传遍了大江南北，虽然由于百姓们都极其喜欢这二人，因此没有几个人相信这个离谱的谣言。可是不论是从谣言的内容还是从传播的速度来看，这都像是别有用心之人所为的。

汪栋立刻把情况告知了顾知谦和容北，没想到二人一听他是蔺博延带出来的人，立刻就笑眯眯地说要用这件事考验考验他的办事能力，所以要把这件事情交给他全权处理。汪栋看着这两张俊美的笑颜，在上面看到的却不是考验，而是分分明明的“偷懒”二字。

顾知谦和容北很理直气壮啊，蔺博延的门生，那肯定也是有两把刷子的。这种谣言本来就没有几个人信，造不成什么大影响，还不如趁机偷偷懒，让这个年轻的府尹多磨砺磨砺。

汪栋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既然容宫主和顾掌门让他查，他就立刻联络了各地官府，尤其是那些王爷所在的藩地的官府，直查谣言的源头。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抓到了三王爷褚怀齐府上的一个管家。

褚怀齐性格鲁莽又激进，在这个新帝刚刚登基、还有顾知谦和容北坐镇、新陪都状况不明的情况下，其他的几个王爷即使有反心，也并没有轻举妄动。只有这个三王爷沉不住气，想要先把最大的障碍--顾知谦和容北扳倒再说。

汪栋审管家的时候全程都没有关闭府衙的大门，任由百姓们围观，他就是要把这些逆贼的反心昭告天下。然而那管家还算忠心，咬死不说是三王爷指使他散布谣言的，只说新帝太小，这天下需要一个有能力的皇帝，他是因为忧国忧民看不下去才去散布的谣言。审问到最后，那管家高呼着“百姓们需要一个有能力的帝王，而不是一个修道之人的傀儡”，竟一头碰死在了公堂之上。犯人已经认了罪，而且拒不承认有背后主使，这件案子也就只能就这样结案了。

明眼人当然立刻就明白了，即使这个管家再一门心思地把罪名往自己的身上揽，大家心里也都明白这绝对就是三王爷指使的。一时之间，百姓们对那几个藩地王爷的不满之情有所上升。而关于顾知谦和容北的谣言也随之彻底被证实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散播的，这谣言也很快就销声匿迹了。

汪栋的目的虽然达到了，可这成为陪都府尹之后审的第一场案就血溅了公堂，还是令他挺郁闷的。

顾知谦和容北听闻了此事，特意去街上买了几样新开的铺子里的点心，前去慰问汪栋。

汪栋吃了一口点心，果然还是很郁闷，“这是个人都能明白，这件事不可能是他一个管家就能做得到的，这背后要是没有王爷的势力撑腰，谣言根本就不可能散布得这么快，可是那管家就是宁死都不松口。我本来听闻这事是一向鲁莽的三王爷做的，心里还高兴呢，本以为这次可以坐实了他意图谋反的罪名，铲除一个隐患呢，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难道那三王爷真的有什么过人的魅力，竟能令人对他忠心耿耿到把命都拼上不成？就凭他一个出了名的莽撞王爷？”

顾知谦安慰他道：“这个三王爷虽然鲁莽，但这也不代表他就一定是一个不周全的人呀。说不定三王爷和那管家在背后还有别的交易，只不过我们不知道呢。”

“什么交易？”汪栋拿起一个小兔子形状的糕点，气呼呼地一口咬掉了兔子头，“不论是许他高官厚禄还是荣华富贵，且不说三王爷有没有能力兑现承诺吧，那管家现在人都死了，就算三王爷想兑现承诺也给不了他了吧？难不成还要烧给他啊？”

“也不一定是给他的呀。”顾知谦也挑了一块小兔子糕点，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也有可能是把这好处许给他的家人的。你不把我供出去，我就给你家人钱，让他们过好生活。”

“你把我供出去了，你当然可以活。但我堂堂一个王爷，就算我获了罪，也照样有办法把你一家全都弄死。”容北面无表情地补充道。这种事情他在重整贞华宫、孤苦无依的时候见得多了。静贤门和清幻阁想要把他挤出四大门派的时候，派了不少人来作乱，有暗杀他的挑拨弟子之间的关系的，还有做了坏事试图给他们贞华宫泼脏水的。

容北当年被以前那位顾知谦在普玄山众人面前诬陷，被逐出师门，当时的他对这个世界都没什么感情了，只是善良的天性不允许他做坏事而已。但对于那些想要害他的人，落在了他的手里，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第15章 宫女太监都想来

重刑之下，有些人也说了这都是静贤门和清幻阁的阴谋。可他们招了之后，却都苦苦哀求容北不要把他们的事说出去，否则就会危及他们的家人。

容北因为这个，吃了不少哑巴亏。

直到后来遇到了现在这位顾知谦，在他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容北才慢慢地收了一些戾气。哪怕他再次冲动，再次暴怒，身边也有人能拦得住他了。

***

新帝即位后，先帝的遗诏被昭告了天下，于是立刻就有关于顾知谦和容北想要阴谋为修道界谋权的谣言传了出来。

陪都府尹汪栋追根溯源，抓住了三王爷褚怀齐的管家。本想让那管家在公堂之上供出幕后主使三王爷，没想到管家却自杀了。汪栋因此而非常郁闷，容北和顾知谦为了安慰他，就提出了三王爷利用管家的家人逼管家顶罪的假设。

汪栋还年轻，在成为陪都府尹之前，他只是一个小县城的县令。虽然那个县城让他治理得欣欣向荣的，但对于这些阴暗面，汪栋接触得还是不够多。因此他乍一听顾知谦和容北这样说，忍不住惊讶地张大了嘴，“关家里人什么事？怎么好用家人威胁的？”

容北看着这个心思单纯的被派来协助他们管理陪都的府尹，忍不住笑着摇头，“汪大人也太单纯了。”

汪栋闻言，禁不住不好意思地慢慢涨红了脸。

顾知谦悄悄掐了容北一下，让他别打击人家的自尊心，然后打了个圆场，“汪大人，我们的对手是反贼。要是不够聪明不够坏的话，那可是没有能力当反贼的，是不是？”

汪栋点头。

“当然了，我和北北也只是对那管家的自杀做了一种猜测而已。具体真实的情况是怎样的，我们没有调查过也不太了解。我们只是想让汪大人振作起来，虽然那管家并没有供出幕后黑手，但那也只能说明敌人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狡猾罢了，这并不是汪大人的错啊。”顾知谦笑眯眯。

汪栋深吸了一口气，把一直拿在手里的那半块小兔子点心一口气全塞进了嘴里，点头道：“嗯，我明白了！谢谢你们特意来安慰我，还为我带了这么好吃的点心！”

顾知谦和容北见他想明白了，也就把话题扯开，不再谈论这件事了。

“城中的铺子基本上都开起来了，这点心就是在府衙附近的点心铺子里买的。除了这种小兔子的，还有小猫小狗小鸟的，都很可爱，光是看着就让人有些不忍心吃呢。”顾知谦见容北一直没有吃，就拿了一块小兔子点心放在了容北的手心，“这才短短几天啊，先前还是一座空城，现在就已经热闹起来了。先帝真是费心了，我们都没想到让一座空城繁华起来竟然可以这么快呢。”

容北完全没有因为点心的造型太可爱而不忍心吃的困扰，吃了口点心后说道：“后衙中也是一夜之间就满了，突然就来了好多丫鬟太监，后厨里的厨子们会的菜式也是五花八门的。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皇家做事都是这么快的。”

汪栋自上任以来，与顾知谦和容北接触的次数也多了，他知道面前这二人虽然位高权重，但其实还是挺平易近人的。顾知谦经常笑眯眯的，即使面对那些前来伺候的下人们都不会大声。容北虽然有时会说一些吓人的话，但是由于有顾知谦在，他也就只是说说而已的。其实容北骨子里还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只不过他大部分的温柔都给顾知谦了。也正因为对这二人的性格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所以汪栋在二人面前早都不像初次见面时的诚惶诚恐了。因为他心里明白，只要自己是个好人，就算偶尔犯了错误，这二人也还是会对自己很宽容的。

由于心里的憋闷，汪栋也有好几顿都没好好吃东西了，顾知谦和容北带来的点心刚好对他的胃口。这里都是自己人，汪栋也就不顾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就着茶水大快朵颐了起来。

汪栋边吃边说道：“你们还记得那个名叫小顺子的小太监吗？”

“当然，”容北点头，“现在我和谦谦院里的杂务都是小顺子在打理的么。”

顾知谦也补充了一句：“陪都还是一座空城的时候，帮我们端茶倒水的就是小顺子了。”

汪栋正想继续说话，没想到却被糕点噎了一下，赶忙一边捶胸口一边倒茶喝。

容北和顾知谦被他逗笑了，容北把自己没用过的茶盏递给顾知谦，顾知谦接过茶盏后放在了汪栋面前，“慢慢吃，又不急。”

两盏茶下肚，汪栋总算是不咳了。这次他可不敢再托大了，老老实实地把口中的食物咽下去后才继续说道：“就是你们与先帝谈协议的那阵子，小顺子被我恩师派来伺候你们么。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对小顺子的，这次要从宫里调一批宫女太监来陪都府衙伺候，本来大家都觉得皇宫总比府衙好吧，一开始就没几个人愿意来。后来小顺子逢人就说你们俩对他有多好多好，说你们从来没有把他当成是奴才来看......那小太监也不嫌累，这事儿没多久就在宫里传遍了。这下子想来的人可就多了，尤其是咱们这边给他们的月钱和在宫里是一样的，报名说想要来的人就比实际需要的人多得多了。听说还有人去贿赂了内务府的人，就是想要来陪都伺候你们呢。”

“啊？”顾知谦和容北都觉得不可思议，“我们对那个小顺子有那么好吗？至于让他这么做？”

汪栋看着二人懵圈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哎呀，宫里的残酷你们不懂。那些宫女太监们，他们的主子哪一个是好伺候的？更不用说还有大太监大宫女官大一级压死人的，还有主子地位高奴才就仗势欺人的......说实在的，要不是真的走投无路，谁愿意进宫当太监呢？宫女是有点不一样的，有的宫女入宫就是抱着有朝一日被皇上看中然后麻雀变凤凰的美梦来的，只是现在......这种美梦绝对是要泡汤了，等这一任皇帝选妃的时候，这一批宫女怕是早都人老珠黄了。对于这些人来说，留在宫里的盼头就只有领月钱的时候了，如今有了个待遇更好的去处，自然是挤破了头都要来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顾知谦想了想，“我听说那些伺候后宫嫔妃的宫女太监们，时不时还会从娘娘那里得到些赏赐呢。来了陪都以后，虽说月钱还是一样的，但总的来说收入还是会差了一截的吧？”

“哎~我就说你们不懂宫里那点事儿吧。”汪栋摆出了一副说书人的架势，故弄玄虚地摇了摇手指，“掌门说的赏赐，我确实是不能否认的。不仅伺候那些后宫娘娘的人有，伺候皇上的太后的，都有可能会得到赏赐。但那赏赐哪是那么好拿的啊？除非主子今天真的心情特别特别好，否则一般都是要给主子办了事之后才可能有赏呢。不仅给主子办事，给上级的太监宫女们办事，也有可能有赏拿。但那些要他们去办的事情，当然就不可能是端茶送水这一类的小事了，多的都是一个搞不好日后东窗事发了就会把命搭进去的事。所以说，赏赐是有，但就要看你是不是有命领赏没命花了。”

顾知谦与容北吃惊地对视一眼，果然皇宫就是个吃人的地方。

汪栋装模作样地喝了口茶清了清嗓，继续说道：“还有呢，你们是不是以为那些赏赐就都是些值钱的东西啊？赏什么其实全都是看主子的心情的，心情好就给你点金银珠宝，心情一般的时候可能就给你一碗放在他手边的燕窝。那这种东西，吃完不就没了吗？啥也不是！但那些宫女太监们还是得感恩戴德地跪着吃完，然后承担这次任务可能会带来的一切后果。再说了，退一万步讲，这给的要是金银倒还好说，但那些后宫里的妃嫔平时的吃穿用度都是宫里的，她们哪里用得上银子？手里的钱也就只有她们自己的月钱罢了，一般也舍不得给人的。珠宝首饰倒是有，但我打个比方啊，今天皇后赏了一个宫女一支发簪，哪怕那发簪价值连城，那宫女拿着又能把它怎么样呢？她是能当了换钱啊还是能自己戴啊？不管怎样不都是大不敬吗？而现在有了来我们府衙的机会，既没有危险月钱也不会减，而且听说主子还特别和善。如果换作是你们，你们是会贪图那些不着调的赏赐选择留在宫里呢？还是削尖了脑袋也要调过来呢？”

容北一挑眉，“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说我们是太监？”

“不是啊。”汪栋讲故事正讲到兴头上，没想到容北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时有些目瞪口呆。

“那你是说我们是宫女？”容北露出了一个危险的表情。

“不是，我就是让你们设身处地地想一想他们的境遇，没让你们设身处地到那个地步啊！”汪栋哭笑不得。

顾知谦轻轻用胳膊肘碰了容北一下，容北看了看含着笑的顾知谦，又看了看有些惊慌失措的汪栋，撑不住笑出了声。

汪栋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怎么这样！”汪栋无语，“我明明把故事讲得这么好，干嘛吓我啊？”

顾知谦和容北笑得止不住声，顾知谦边笑边说道：“你讲得确实很好，就是表情太认真了让人忍不住就想逗你一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继续，继续。”

汪栋望天--这要不是自己的真实经历，谁能想到这两个地位如此之高的人，却喜欢开这种幼稚的玩笑呢？说出去都没人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