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天使呢？它已经有几个月没来圣殿仪事了。”费利克斯稳居王座，她以手斜撑着，用天界创造者的姿态俯视殿中的一切。

白鸽在她的王座上休憩，泛着流霞红光的羽毛随意掉落，费利克斯敲打着王座的扶手，那副模样明显是不满了。

炽天使忙退到一旁，它无法像智天使拥有直接凝视费利克斯之光芒的能力，更没办法同时不动情地，纯洁地和开放地接受来自主的光照。

“主，让我去把托罗努斯唤来，它估计是在某个酒馆调戏女性天使。”

在炽天使羽翼抬起来的时候，圣殿外传来了清脆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倾轧声。

接着，圣殿的金白色大门被推开，用大理石特制的十字架，像是天空中璀璨的繁星，指引着夜色中的旅人。

一位呼呼大睡的天使躺在敞篷车上，他身高在六英尺六英寸左右，胸膛宽厚，体魄强健，穿着很华丽，但他的装饰在天界却闲的庸俗。

身穿双排纽扣的上衣，袖子和前襟开叉处镶嵌着宽宽的羊皮，肩披猩红色丝绸作衬里的深蓝色大氅，领口上别着一枚绿宝石胸针，隐约能看见一朵白色的花。

齐膝的高筒靴上滚着厚厚的棕色羊皮，这身打扮给费利克斯和炽天使留下了很炸裂的形象。

手里拿着大酒瓶，余下的酒酿摇摇晃晃的，和他不间断发出的饱嗝打着浑。

“托罗努斯！见到了主，怎么还是这副醉鬼的模样，跪下！”

炽天使心里虽不看好这位爱喝酒的座天使，但作为它的同僚，还是有义务挽回它在费利克斯前丢失的面子。

躺在敞篷车上的座天使，真名为托罗努斯，它乃天界的战车，亦即整个天界的座骑，曾为天界开疆扩土，赫赫战功不过它肩上的奖章。

可见它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呼唤，座天使把黑色的面具戴上，厚厚的嘴唇下垂着，下巴又直又长，像个性很强，有点顽固的人。

“哟，是主啊，最近玛门不够用了，特来找您稍微借点。”

“我想，您肯定不会拒绝吧？”

座天使笑了起来，边笑边搓着它那蜡黄的手。

修剪整齐的草坪中央，天使雕像的喷泉忽然涌出一片水花，在晨曦中闪闪发光。

费利克斯平静的看向伸手要玛门的座天使，她收拢了羽翼，圣殿内走廊两边成排的棕榈树在微风中像一幅静止的画面。

就在炽天使以为费利克斯要给予座天使最严酷的惩罚时，几枚金灿灿的玛门像沙漏中的沙粒，落在它那蜡黄的手里。

怎么回事，不应该是主降下审判的雷霆，将托罗努斯电的外焦里嫩，把这家伙的陋习彻底杀绝吗？

炽天使在一旁盯着那几枚玛门，试图从里面找到一点端倪，但很可惜，那只是再正常不过的玛门。

“多谢主的赏赐，我还欠酒馆些玛门，就先去把债还了。”

车上堆满砖瓦和灰泥，座天使那沉重而有规律的脚步声打破了圣殿里的寂静，它像一个乐不思归的狂欢者在返回的路上大喊大叫。

在座天使欣喜把两个食指放在上下唇中间，吹出一声尖锐的哨声，同样信号的哨声正要从马的啾鸣声中响起。

“托罗努斯，你又干起了老营生。”费利克斯温柔的说道，随意优雅，倾身而立，似不容置疑。

什么老营生？炽天使插不上话，只得在费利克斯的身后独自思索。

座天使的眼眸里闪过几道微弱的光芒，它的思绪在一片宁静中奔驰着，沉默着，把头垂到胸前，像是沉浸在思索中。

费利克斯站在它的身前，她不想打断它的思路，尽管她很想了解座天使重拾过去的意义，为什么不惜欺瞒她，装作酗酒的样子。

面对天界的创造者，座天使无疑认为自己那点东西，在费利克斯眼中就是小孩子过家家，所有的伪装被她一眼识破时，是那么的幼稚。

因为所有天使都猜不出这位坐在王座上的费利克斯，她的智慧是多么的庞大。

这时，座天使才从沉思中醒过来，摇晃了几下，抖抖肩膀，点燃手中不知从何而来的烟斗，露出一副自得的样子。

“是的，主，我重操旧业了，比起作为天界的战车，我还是认为医治病人的那种满足感更能填补我的心灵。”

“我适合聆听孩子们的笑声，而不是战场你死我活的厮杀声。”

说完这句话，满身碘酒味的座天使抽着烟斗，右手食指上有硝酸根腐蚀的黑板，左手袖子鼓起一大块，像是藏着听诊器。

“这段时间装作酗酒的假象，看来还是瞒不过您的眼睛啊，我主。”

“为什么要这么做，托罗努斯，你天生就善于保持沉默，这是我之所以把你视作最衷心下属的原因之一。”

“同别的天使来说，因为我个人的思路不是很正确，能令人完全信服的，对于这一点，你可以和我说说，我哪里做错了。”

此时那堆满水泥的单马车变得高大，两旁的吊灯射出两灯金黄色的灯光，座天使也掐灭的烟斗，愁绪的它见不到之前那个醉酒的影子。

“主，还记得我成为上三阶的座天使之前，是一位医生吧？”

“记得，托罗努斯，那是你还是……”没等费利克斯慢慢回忆，座天使便一言打断，说出了它心里埋藏已久的话语。

“对，但我还是当时唯一能接触裁决天使——君玮的天使。”

每次提到君玮，座天使都会回想起，自从天界擅自绞死丰饶天使，自己就几乎从没听过他说出一句怨言。

但并不代表君玮对丰饶天使没有的感情，作为从小在医术中长大的座天使，它深知孤独，于是开始以一些知识上的难点请教他。

在座天使眼里，君玮是一个很冷静的人，他是世上用来进行最精密的观察与推理的机器。

好像他对情感，特别是爱，几乎是绝缘的，他平常不说话，但一开口的语气是略带苦涩的。

对观察家来说， 甜言蜜语能揭示一个人的行为和动机，可对于受过训练的推理专家来说，这种情感会分散他的注意力，他的推理结果会遭到干扰。

受干扰的程度比精密仪器落入沙粒或高倍放大镜裂了缝还严重。

所以那段时间座天使很少见到君玮，但来往却愈来愈频繁，完美的人格和渊博的知识，深深吸引了它。

“我主，您可曾见过，君玮曾疯狂的工作，他就处在这样一种用药物带来的昏睡状态和充满旺盛精力的工作状态的相互交替之中。”

“他依然沉迷于药理的研究，用他那超常智力和观察力去搜寻能救治病人的药剂。”

“只因他亲眼见证了丰饶天使的死亡，所以才更珍重生命。”

“请放弃您的计划吧，费利克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