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圣桠格雷斯已死，吾需回收藏在她心脏中，从天界偷盗的世界树种子。”

长有三对白色羽翼，金色肉球睁开密密麻麻的眼睛，根本看不穿它那瞳孔若隐若现的目光，更猜不透是深藏在它声音中，那似有若无的笑靥。

世界树的种子？霍普神父回忆起自己曾在圣经中阅读到过，那是天界赖以生存的根基，是所有希望最初始的状态。

可为何说是圣桠格雷斯大人盗走了世界树的种子，别说她只是一个圣帝亚多利大陆上的凡人，就算是神话中为人类盗取火种的普罗米修斯，也做不到随意穿梭两界。

莫须有的罪名？霍普神父独自摇了摇头，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天使不会浪费时间在所需要依附他们的圣帝亚多利大陆，他们代表着世间最纯粹的正义，所行之事是为了贯彻真理与和平。

或许圣桠格雷斯那一身极为恐怖的战力，换来的就是背后所隐瞒的真相吧。

霍普神父抬头望向炽天使那灼热的光芒，具有六个棱角的光环悬浮在它的头顶，他以一颗平常心去看待它，让他发不了声的气韵瞬时瓦解。

传闻中，长的越畸形的天使往往阶级越高，这团长有三对白色羽翼的肉球，与圣经中的炽天使特征基本对应。

“尊贵的炽天使大人，请您暂且停下脚步，能否和我们这些凡人讲清楚，即使圣桠格雷斯犯了这种罪孽，也不至于让您高贵的身躯亲自下界？”

在场之人包括安德留斯和霍格兰，全部低头屈膝半跪，唯有霍普神父一人，开口直面炽天使那狰狞的容貌。

洁白的教堂，漆黑的葬礼，美丽的花棺，在炽天使周围燃烧的火苗中，化为一句疑问的质询。

肉球上无数的眼睛紧紧盯住眼前这个肩披白丝绸，身穿朴素黑衣的中年人，它尤其好奇，这是第一次能看见有人能在它的气韵之下开口讲话。

肉球渐渐蠕动，力度比之前几次大了好多，永恒燃烧的羽翼，仿佛带它脱离凡世的沉沦。

霍普神父就这样看着眼前足以令人精神错乱的景象，面色平静如一潭清水，心里竟产生出从未有过救赎感。

好像他心内认知的一切都被推翻，好像天使本该如此，好像他在梦里见过一样。

肉身畸变出两根尖刺，宛如经历了春夏秋冬，镀金的血肉变得污黑，从那尖刺上脱落下来，化为炽天使的两只手臂。

“吾为审判与秩序而生，一切扰乱世界和平的邪恶之徒，都将受到来自吾的正义审判。”

“世界树是天界的根基，任何妄图染指它的罪人，吾会一一清理，用火焰焚毁他们的名字。”

火，是无边无际的火焰，在炽天使强大的气韵下，被两只由眼珠子聚合起来的手臂浓缩，星火沫子点燃了黑色僚布，逐渐染上一层灰烬的暗红色。

众人跪坐着，身为骑士长的霍格兰，以及作为治安官的安德留斯，此时也静静等待炽天使的判决，心里默念祈求火焰的宽恕。

“吾需要挖走圣桠格雷斯的心脏，那里面有世界树的残渣，像是被人刻意引导进她的体内。”

炽天使玩弄手中的火焰，它的眼珠弯曲成月牙，翅膀舒展开来溢满整座教堂，仿佛从天而降的圣光，沐浴着它那畸形的肉体。

这无疑是又爆出了一个真相，霍普神父思索炽天使说的话，荒谬的思想配上它那绝对正义的品行，眉头锁起，刀刻般沉重的皱纹无法继续猜测。

虽能讲话，但霍普神父清晰的感知到，全身上下被一根根无形的锁链困住，犹如笼中困兽，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声音来抗议。

“既然是天界的重要东西，您自然可以取走。”

霍普神父呼出一口浊气，面前无尽的火焰在刺激他心里的恐惧，额头上的印记焕发出水蓝色的光芒，与炽天使手中的滚烫相互拼杀。

他的左手渐渐能动了，齿轮般契合的声音从霍普神父的臂骨中传来，他暂且摆脱了锁链的束缚，咬着牙直至流血，眼眶旁挤出愤恨的怨火。

“但是您以及站在您身后的主，会去夺走一个无辜的生命吗？而且还是一个十八岁风华的女孩！”

“请回答我，炽天使大人！”

这种口气不像是一位虔诚的信徒所能发出来的，反倒是一个被强制夺走珍贵之物的可怜人发出的悲鸣，是他对天使极度失望的体现。

“只要是主的意愿，吾就会去执行，只要是主想要的东西，吾也会奉上。”

“凡人，你应该庆幸自己为主的事业献出了一份力量，虽然微不足道，但那已经是你全部的价值了。”

高傲的炽天使飘落在天使石像前，宽大的翅膀遮天蔽日，仿佛也挡住了人性的光，它的双臂上的眼球不断巡视周围，以最丑恶的姿态展现自己。

心中的情绪在沸腾，随时都可以突破霍普神父自己被束缚的身体，他无法认可炽天使那漠视一切的扭曲价值观。

如果所有的天使都是如此高傲，将脆弱的生命牢牢踩在脚底，用所谓圣洁的翅膀包庇自己的罪孽，那还有什么值得信仰的价值呢？

于是他反抗锁住四肢的锁链，空气中不断震出阵阵音爆声，霍普神父要质问炽天使说出的每一句话，他的眼眸布满血丝，左手艰难捂住右胸。

“庆幸？失去了她我就失去了一切，你们天使口中没有价值的生命，却值得我用一生去铭记她的死亡。”

“天使救赎活在苦难之中的世人，这句话我曾深信不疑，但看来我错了。”

额头上的印记随着霍普神父激烈的语气渐渐浮现出人影，如水化入蓝色，与蓝色如水包容，一般温柔。

“熟悉的气韵？怎么哪里都能见到他！”

想强行镇压霍普神父的眼珠手臂悬在半空，炽天使的翅膀往前扇了扇，朝后退几步，肉身上无数的眼眸开始打颤。

既然是那位看重的凡人，除非闲自己命大，不然炽天使可不会不考虑后果出手。

做完主派给我的任务就回天界，和这个凡人攀上不清不楚的关系可不好受。

短暂的思量过后，炽天使飘向花棺材，用手缓慢打开，视线在圣桠格雷斯的遗体上下移动，它厌恶死亡。

天使都如炽天使这般讨厌死亡，无论是鲜血淋漓艳红，还是五官扭曲动容。

对天使而言，生的终止不过一场死亡，死的意义不过在于重生或永眠，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时间，只是死后散发的恶气韵实在刺鼻。

“嗯？这怎么是一具空壳？”

不顾底下霍普神父的怒视，炽天使一声惊叹，留在花棺材中的圣桠格雷斯仅仅是一具皮囊，里面的血液和器官不翼而飞。

“小丑活在臆想之中，认为这就是自由，却被困在了小小的囚笼。”

“木偶斩断所有的线，认为这就是自由，却被摔在了冰冷的地面。”

教堂中，远处的门被推开，一道白衣身影吟诵着咒语，打碎空气中的枷锁，一柄漆黑的剑也从玻璃穹顶坠落，透明的碎片伴随着剑，带来比死亡更绝望的恐怖。

是他！优雅的笑容和净白的衣裳，还有那柄为所有天使都害怕的阿波菲斯之剑！

“您到底站在哪一边？曾经的裁决天使。”炽天使强忍着不适，出声向那道白衣身影发问道。

“我站在少女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