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没有什么昂贵的东西来招待您。”教皇倒上一杯热水，将精致的器皿端到君玮面前，正要加入几块方糖。

双手粗茧，岁月记载着他的辛劳，教堂之中，信徒想念着他的善良。

“无妨，您愿意接待我，已经是我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君玮用看起来一点也不气愤的表情，笑了，他没动用那器皿中甜水，似乎从不在意，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教皇。

他的冷漠使周围气温骤降一百度、一千度、一万度，令教皇只觉得寒冷穿心透骨，浑身的血液似乎与冰雪一起凝固，

完全使不上劲，体内的气韵好像被冻结了一般，在君玮那蓝眸的注视下，教皇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的透彻。

与教皇那恍若走钢丝的心情不同，君玮略有些嫌弃这冒着气泡的甜水。

往白开水里加方糖……难道不会觉得腻吗？

君玮的脸渐渐变了颜色，眉毛拧到了一起，眼睛里迸发出一道道刀一般锋利的光，但很快散去，仍是一副微笑。

这个表情上的转变自然被教皇抓住了，他脑中快速思索是否在之前说过什么，令这位白衣男子感到不适。

教皇低着头，仿若等待裁决，并无倔强不屈的姿态，因为他知道那只会激怒对方，所以他不卑不亢，握着一旁的红宝石权杖。

一旦君玮突然起身攻击他，这红宝石权杖会救自己一命。

“先谈正事吧，教皇冕下。”

君玮笑着，手指轻轻落在大理石桌板上，发出一声声钝重闷响，却感觉是敲在教皇的心上。

“我希望，您能停止向天界输送善气韵，这个世界已经经受不住更多的摧残了。”

空中飘着宁静，这句话点燃了教皇心中怒火的引线，他先是抓着大理石桌板的边缘，开始了他愤懑中带着狂暴，恼怒里带着不甘的情绪释放。

但君玮气定神闲的样子，像是将整个世界握在手里的沉着，让教皇不得不冷却过热的头脑，桌板边缘都被他捏出几道裂缝。

“阁下，一来就说要停止我教堂最主要的业务，这是否操之过急了？”

仅限于他们之间的高低尊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对于扞卫自己的信仰，教皇一丝犹豫都不曾有过。

“善气韵产生自人们美好的品行和性格中，您凭什么，又为什么说收集善气韵会对我们生活的世界造成破坏？”

脸上怒气隐现，好像一阵电闪雷鸣，教皇眼角的肌肤拉得就像要裂开似的，两颗圆圆的眼珠子好像要迸出来。

要不是武力上根本没有胜算，教皇非得和这藐视崇高天使的白衣男子分出高下。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君玮端起那盛满甜水的器皿，又忽然记得这器皿中不是自己想喝的茶水，优雅且不失尴尬的重新放回原位。

“我尊敬您的信仰，教皇冕下。”

“您秉承着圣洁而又想为所有世人带来幸福的价值观，在我眼里，您已经突破了虚伪，与您的信仰站在了同一高度。”

“或许是天使的那套理论，恰恰符合您所认为的圣洁。”

君玮似要颠覆教皇的信仰，话中，将他与天使比肩，试图让教皇自己走进名为亵渎，妄图代替信仰的自大之罪。

“您就宛如行走世间的天使，托着无法飞翔的翅膀，为坐在高台上，欣赏您受苦模样的天使献上自己的努力。”

“难道不觉得，这很不公平吗？”君玮温柔抚摸着精致的器皿，蔚蓝色的眼眸从教皇身上狠狠刮着，唇边挂着一抹清冷的笑意。

这一瞬间，教皇羞愧得无地自容，脸上像抹了胭脂一样红，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难受极了。

他知道自己回走入君玮预设的陷阱里面，却还是义无反顾跳入其中，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愚蠢姿态，衬托出君玮高深的话术。

在他没有反驳君玮将自己比作天使的话时，教皇就已经犯下了亵渎之罪。

“您的诡辩真是相当精彩呢，阁下。”一股圣洁的光辉撒在教皇身上，那些情绪像潮水似的汹涌退去，他掩饰般端起器皿，泛起的白雾笼罩住了那双瞬间归于平静的眼眸。

“能与恶魔对话的人，烧穿了它的肉体却放跑了它的灵魂……”

“甚至妄想颠覆我的信仰，您说，我会相信你的只言片语吗？”

君玮没有揭穿教皇的失态，当做无事地坐回原处，可他的眼神让自己又忍不住继续试探下去。

这样利用无辜的人的感情来套出秘密的手段，君玮曾在地狱用过不少，毕竟恶魔毫无人性，所以无需同情。

他第一次觉得这种方法似乎有些卑鄙了，情感，永远是人们最软弱的地方。

“当然不会，像教皇冕下您这么聪慧的人，肯定分的请谎言和真诚。”

手肘很自觉地抵在大理石桌板上，君玮低垂着脑袋，双手交叠垂放着，标准的对峙姿态。

不过显然，君玮这么说，这么做，并不是为了看教皇的窘态，他可没有变态般的恶趣味。

器皿中的甜水已经凉了，君玮喉咙有些干了，端起来抿了几口润嗓。

乳白色的甜水还凝着令人恶心的粘稠状，浸在器皿底部，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呕，放凉的甜水味道不差于用来擦桌子的抹布。

君玮极力克制自己腹中那奇怪的膨胀感，往小腹上一拍来缓解，随后向教皇露出笑容，放下器皿。

冷冷的风，慢慢的侵袭教皇的全身，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眼前的白衣男子竟用手刨开自己的小腹。

从君玮那白衣上暴开，地上莫名出现一摊鲜血，那暗红血迹是一种耻辱的颜色，他的目光凌厉而凶狠，却还在微笑。

可这白衣男子一直呆在那儿，茫然若失的眼睛盯着自己，好像永远不会死去。

令人作呕的气味，成群的麻雀抢夺碎成小块的肠子，老鼠在墙角嚼带血的脊椎骨，教皇被这样一种令人厌恶的感觉缠绕着。

好像，好像死神和全部的鬼怪都粘在这位白衣男子的身体上。

“言尽于此，人都会撒谎，哪怕是再完美的镜子，也会有一天露出瑕疵。”

“教皇冕下，您会保证，天使们不会露出瑕疵吗？自己的信仰永不会坍塌吗？”

皮肉之伤是痛，鲜血淋漓是痛，在教皇的视角中，君玮就是一个满身鲜血的白衣恶魔，只剩这一具残破的身体如同行尸走肉般继续蛊惑。

他咳着鲜血说的话，仿佛巨鸟俯冲下来所带动的飙风气流，一瞬间如一把刀锋般把血肉绞烂，切割成星星点点的烂骨碎肉散落在空中。

“所以还请停止吧，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您也不希望自己所热爱的一切……”

“在眨眼间，化为乌有吧。”

教皇衣襟背部流出的汗水被阳光晒干之后又被打湿，竟凝出一层白花花的盐霜来。

他曾在古老的书籍中得知，恶魔是地狱的居民，恶魔们从人们制造出来的阴影当中窥视着这个世界的样子。

恶魔们会在阴影的那一头轻声低语教唆人类，一旦发现了没能抵抗这种教唆犯下了罪恶的人类，就会从阴影当中伸出手来，猛地把他拉入黑暗的深渊。

然后夺走那个的人影子，伪装成那个人的样子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就是恶魔伪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