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大伯母在鬼哭狼嚎。

此时院子里站着很多闻讯前来吊唁爷爷的人，大伯母当然不会放过表现的机会。

我没有理会她的惺惺作态，继续盯着明荣，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砍柴刀。

明荣盯着我的手指，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哭，必须哭。”

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最终龇牙咧嘴地从眼缝里硬挤出了两滴眼泪。

他生怕我看不到，把头伸了过来，指了指他眼角已经快被风干的泪，“快看，哥哭了。”

我睨了明荣一眼，阴恻恻道，“你最好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否则我不介意让你感受一下砍柴刀的威力。”

我的表情震慑到了明荣，他艰难蠕动着肥硕的身躯，默默跟我拉开了距离。

大家烧纸祭奠完，简单吃了顿丧饭，阴阳先生开始告知我们守灵的注意事项。

“第一，香炉里的三柱香快燃尽时，必须及时续上新的。

第二，每半个时辰烧一次纸钱。

第三，不能让猫狗等靠近灵堂，以免引起尸变。

切记，无论如何，香火和纸烛都不能断。”

阴阳先生叮嘱完，就和乡亲们各自离去了，灵堂里只剩下我们这一众人。

夜晚的温度有点凉，还好灵堂里烧着纸，地上也铺着厚厚的草垛，所以我们并不觉得冷。

灵堂内一片寂静，谁都没有说话，只有明灭不定的烛火不知疲倦地跳跃着。

我爸和大伯老老实实的跪坐在最前面负责烧纸，我和明荣紧随其后，负责照看香烛，最后面是我妈和大伯母，她们的任务是不要让猫狗等生灵进入灵堂。

明荣跪了没多久就觉得无聊至极，想玩手机却发现手机没电了。

他时不时抬头瞅一眼躺着的爷爷，欲跟我说话，又怕我动手，生生没有开口。

又纠结了一会，他按捺不住了，凑过来小声问道，“妹，你怕不怕爷的尸体？”

尸体这两个字，我听的无比刺耳。

虽然我一直不愿意承认爷爷已经仙逝，但是这就是事实。

那个疼我爱我给我无数美好回忆的爷爷，真的已经离我而去。

“不怕。”我垂下头，任由眼泪一颗一颗滚落。

后面明荣再说话我都假装听不到，只上前专心致志地续了香烛。

就在我转身之际，我的余光中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爷爷！

我怀疑自己看错了，揉着眼睛再次看去。

只一眼，我整个人呆在了原地，全身的血液几乎凝固——居然真的是爷爷！

他低头站在灵床前，似乎在看什么。

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有人赫然躺在灵床上。

那个人正是爷爷！

两个一模一样的爷爷！

他们一站一躺，我纵然不怕爷爷伤害我，但眼前这样的场景还是让我惊惧不已。

“爷爷！有两个爷爷！”我哆嗦着指着前方喊出声。

“什么两个爷爷？”我爸看了一眼灵床后，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我。

我再次看去，那个站着的爷爷已经不见了！

“哦，可能是我看错了。”我跪坐好后，又狐疑地扫了一圈灵堂，这次没发现什么异常。

看来真是我看错了。

过了一会，我的眼睛开始疼了，可能是眼泪流的太厉害，也可能是被灵堂中缭绕的烟雾熏到了。

我闭上了几乎睁不开的眼睛，准备休息一会再睁眼。

一阵又一阵的困意扑面而来，当我开始迷糊的时候，灵堂里似乎有个人影走了进来。

我想起身看清楚，可身子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白天赶路、晚上守夜，再加上爷爷去世的打击，让我精神萎靡，腿一软差点摔倒。

那人长臂一伸，将我揽入怀中，熟悉的冷木香冲入鼻孔，柳宴之？

我想睁开眼睛看看他的脸，可死活睁不大，隐约只能看个大概轮廓。

我轻声呼唤，“柳宴之，是你吗？”

“是我。”那人轻笑着应了一声把下巴搁在我的肩头，搂着我的手臂紧了紧，“明月，我好想你。”

我反手抱住柳宴之的腰身，嘴里呢喃道，“我也好想你，好想好想。”

“疼吗？”他磁性的嗓音里有着浓烈的心疼，微凉的手指轻抚着我红肿的脸颊——

那里被我妈扇了一巴掌。

“疼。”我闷声说道。

心里一阵酸涩，我这会才感受到了委屈的滋味，这是我妈第一次打我的脸。

“敢打我的女人，怕是活得不耐烦了。”他抱着我的手紧了紧，嗓音里的怒火异常清晰。

我怕他对我妈做什么，赶紧劝他，“我妈应该不是故意的，你不能找她麻烦。”

“傻瓜，睡会吧。”他修长的手轻柔抚摸着我的脸，又体贴地帮我捏着膝盖。

我把头埋在他怀里，舒服得轻哼出声，惹得他发出了阵阵低笑。

看在他这么体贴的份上，我伸手勾住他脖子，亲了一下他的下巴表示感谢。

他呼吸一窒，低头迅速攫住我的唇，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惹祸了。

柳宴之的唇舌来势凶猛，丝毫没有给我反抗的余地，我被迫承受着他的热情。

直到我被他吻得几乎喘不过气，他才大发慈悲放过了我。

我们安静的相拥着，彼此都没有说话，许久后，他依依不舍道，“我该走了。”

“不！你要去哪里？”我猛地睁开眼睛，身边已没有柳宴之的身影，入眼的是熟悉的灵堂。

我竟然睡着了！

还在梦里跟柳宴之亲亲我我……

我悄悄打量了一番后，发现大家都忍着困意在认真守灵，并没人察觉到我已小睡了片刻。

此时香炉里的香即将燃烧殆尽，我忙上前重新续了三柱香插好，又在心里默默跟爷爷道了歉，希望他老人家不要怪我。

跪坐回原地后，我发现自己原本跪得酸痛无力的膝盖竟然完好如初，脸颊也没有了肿痛感，就连眼睛都不再有干涩感。

难道不是梦？

我忙摸向胸口，小蛇依然安静地蜷缩着，仿佛睡着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继续守灵。

随着时间的流逝，灵堂中渐渐有呼噜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