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行最初的打算是以自己悲惨的经历开解赵飞扬，然而说着说着，心情不由自主低落。

话匣子打开，心底最深处的伤疤也慢慢展露出来。

父亲一遍又一遍的拒绝、训斥，在自己家不能哭不能闹不能提任何要求，因为太羡慕两位堂哥闹着和他们换爹……

赵飞扬原以为自己很惨，听到程锦行的经历，才发现赵启山同志也没那么差劲。

“妹夫，”他无限同情程锦行，哭的稀里哗啦，“你比我还惨，你爹真的太不是东西了！”

虽然是实话，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思维过于混乱，程锦行没多想，“事情已经过去，我现在已经明白，他们并不欠我什么，把我平安养大已经尽到责任，但是反过来，我对他也只有养老的义务。”

停顿后，程锦行语气变得正经，“飞扬哥，我其实有点嫉妒你，的确，赵叔很霸道，也不太尊重人，但是他将你保护的很好，既没吃生活的苦，也没淋人情世故的雨，你可以不喜欢他的行事作风，然而，却没办法否认那颗慈父之心。”

“让我好好想想！”

有对比才有幸福，这句话简直是真理。

这之后，赵飞扬的态度就变了。

虽然依旧别别扭扭，却不像以前那样敏感尖锐、动不动炸毛。

客厅。

虽然猜到程锦行故意卖惨，陆棠心情还是不怎么好，“难怪你那么执着找舅舅。”

“也不止这个原因，”程锦行摇头，“舅舅只有我们三个亲人，外公走了，娘也放弃了，如果我不坚持，他就只剩孤零零一个人了。”

这种情感上的孤独，不致命，却让人为自己悲哀。

“一点线索都没找到？”

程锦行谨慎地观察四周。

赵家三口正在楼上交流感情，短时间内不会下楼。

“若非看到希望，我不可能咬着牙坚持这么久，舅舅的下落我查到两种可能，一种被当时的敌特带走，另一种则是被国家保护起来。”

“哪种可能性更大？”

“内心里，我希望是后者，以舅舅的性格，落在那群叛徒手中，定然会拒绝合作，但是……”

话音一转，程锦行说出矛盾之处，“我调查的行为虽然隐秘，能瞒过普通人，却不可能瞒得住国家的专业人员，倘若舅舅知道这件事，没有理由一点信息都不漏。”

“有没有可能在保密单位？”

陆棠用手指指西北方位。

“有，”程锦行继续分析，“这两年我一直在外面混，虽然是靠手艺吃饭，若是有人铁了心想陷害，投机倒耙罪名想摘掉还是有些难度的，然而，两年时间，期间我得罪过不少人，从没因为这事被人为难！”

“另外，我舅那件事不算秘密，但我依旧得到工农大学名额，这也是一个佐证。”

陆棠恍然大悟，“以前你天天往外跑，结婚后就天天宅在村里，我还以为你被家里逼的不得不放弃。”

“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过更重要的是，这边已经没有更有价值的信息。”

两人说的差不多时，一家人口从二楼下来。

相比较之前的热情，丁娴对程锦行的感情已经上升到感激。

她快速把瓜子糖果放在桌子上，“你们先聊着，饭马上就好，我炖了排骨汤，还焖了红烧肉。”

丰盛又满足的午饭后，陆棠夫妻提出告辞。

“别急，把赵飞扬也一起带走。”

说完，意识到不妥，僵硬着脸又加一句，“不存在强迫，他愿意就去，不愿意就算了。”

“行李收拾好了吗？”

于娴莞尔一笑，“一个星期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行！”

于是，三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离开赵家。

半路，赵飞扬突然反应过来，“老头子明明可以让人开车送咱们，为什么非要我背着大包小包走？”

有病吧这是！

“你之前不是问启山叔叔和婶婶为什么没参加酒席吗？不是他们不愿意，其实是他们不能，这次也一样。”

赵飞扬懵了，“又没违反纪律，为什么不能？别人不是全都这样做吗？”

“很简单，因为无论在哪里生活，想要融入集体首先要做的就是合群。”

察觉到赵飞扬真的不懂这些人情世故，陆棠掰开揉碎解释。

“启山叔叔身份太高，倘若他的存在感过强，无形之间就拉开我们与其他队员的距离，既不方便交友也不方便生活，还可能会带来麻烦。”

赵飞扬还是不太理解，“他就不担心你结婚没娘家撑腰被人欺负？”

这件事，程锦行觉得自己最有发言权。

“还没见面赵叔就把我全家调查一遍，他还借着办公的机会在村里露面，我们办酒时没亲自到场，但是也托人过来送了东西。”

“他不是没做事，恰恰相反，方方面面都处理的相当老道。”

说到这，程锦行眼神无比微妙，“飞扬哥，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吧。”

“身为赵叔最小的儿子，你们住在一起，几乎天天见面，你为何连他一成的手段都没学会？”

这……

赵飞扬咽咽口水，“妹夫，老头子很厉害吗？”

“不是厉害，是非常非常非常厉害，不仅办事能力强，处事灵活，人情世故也颇有章法。”

“真的假的？他在家不是看报纸就是看书，基本不说话，枯燥又无聊，小时候我和棠棠老远看到他就往相反的方向跑。”

这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程锦行心情复杂。

自己为了学这些，天天端茶倒水，殷勤伺候张叔大半年才征得他老人家的指点。

赵飞扬呢？

守着宝山而不自知，甚至当成土疙瘩。

浪费资源啊！

赵飞扬以为程锦行不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叔叔伯伯中，陆叔叔有耐心，王伯伯会讲故事，景叔叔会给我们买糖，梁伯伯会用弹壳做飞机……只有我爸啥都不会。”

这该死的，参差不齐的人生啊！

程锦行深深看赵飞扬一眼，小伙子，接受历练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