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动的夏夜，自然不眠。

把陆棠送回去后，程锦行没有回家，抄小路离开。

县城。

时间已晚，废品站一片安静，屋内人睡的正酣，只留虫鸣声。

忽然，咚咚咚，重重的敲门声响起。

“谁这么缺德！大晚上扰人清梦，不怕遭雷劈？”

张红军骂骂咧咧一声，还是揉着腰走出房间。

打开房间后，挑挑眉，不爽地嘘了一声，“程锦行，你小子能不能看看时间？老头子一把年纪，比不上你们小年轻，好不容易睡着，还被你吵醒！”

“张叔，”程锦行心虚，“我之前存这里的东西你没交上去吧？”

“没有，”张红军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就那些破烂板子，当柴烧都觉得麻烦，交上去除了占地方还能干嘛？”

“还有那几个破轮胎呢？”

“也留着呢，”张红军突然反应过来，“你大半夜跑过来，就为了这些破烂？”

至于吗？

放了大半年的，啥时候不能来，非得选大半夜？

张红军心里碎碎念，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臭，“就这点东西也值得你跑一趟？出息！”

“算了，我继续睡觉，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走的时候记得关门就好。”

打着哈欠转身，却发现面前多了堵人墙，“臭小子，你到底想干嘛？”

“张叔，我一个人赶不及，需要你帮忙。”

他殷勤地递来一个凳子，又简单地把事情简述一遍，“我们大队想建砖厂，想先去别的地方取取经，明天就要出发，我得连夜搞出来一个拖拉机车架。”

“取经也不可能这么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听完，程锦行控制不住的笑了，“张叔，我有对象了！”

程锦行很早就认识了张红军，从他这里学了很多东西，虽然没有师徒的名份，却有师徒之实。

“女的吗？”张红军震惊，“你还能找到对象？”

谁家姑娘这么缺心眼？

有一说一，自家孩子怎么看都好，张红军也觉得程锦行品行、能力都很靠谱。

但是有一点，他脾气真的不讨喜。

曾经有个小姑娘羞答答走过来搭讪，还没等人开口，提脚就走。

人家又鼓起勇气送吃食，这家伙态度更恶劣，直接翻脸，“吃不完喂狗，我又不是废品收购站！”

说话跟刀子似的，又毒又疼。

就这个熊样，小姑娘再喜欢那张脸，也不可能再往前凑。

“不是女的还是男的不成？”

“我怎么就不能找对象？”

程锦行莫名不爽，

“张叔，你难道和我爹娘一样，觉得我不配找对象？”

“这倒不是，”张红军一脸恍惚，“我只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等到你娶媳妇！”

张红军身体受伤，注定绝嗣，他把程锦行当亲儿子养，从程锦行高中毕业就琢磨着给他娶城里姑娘。

明里暗里撮合好几次，每次都是小姑娘高高兴兴的过来，哭哭啼啼跑出去。

不死心的他甚至悄悄塞了几本避火图给孩子启蒙，然而并没什么用。

不仅如此，他还惊恐的发现，这孩子与男同志打的火热，不仅勾肩搭背，还抵足而眠。

这……

自以为发现惊天的秘密，他一直死死压在心底，对谁都没敢吐露一个字。

乍一听到程锦行已经找好对象，脑子一下懵了。

这孩子难道不是……

他转过头，皱着眉观察程锦行，“锦行，你对人家姑娘是真心的吗？”

“对，真心的，比真金还真。”

“哦，”张红军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终于不用背负良心债，他狠狠给程锦行一个脑壳，“早知道你喜欢姑娘，我就不……”

提心吊胆四个字还没说出口，他警觉起来，果断噤声。

不能让这小子知道，否则肯定闹起来。

“什么叫早知道我喜欢姑娘？”程锦行直觉不对劲，“不喜欢姑娘，难道还会喜欢糙老爷们？”

艹！

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

程锦行死死盯着张红军讨说法。

“你小子就是多心，”张红军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装作不经意地走到一边后，摆摆手招呼，“想要拖拉机车架子是吧，你组装车轮子，车厢交给我，咱们抓紧时间，再拖下去天都亮了。”

程锦行不信，“你真的没胡思乱想？”

“我能胡思乱想什么？”张红军翻个白眼，不紧不慢走到那堆木板面前，“难道还以为你会分桃断袖？”

这话还怎么接？

无论说什么，都是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抿抿嘴，他黑着脸强调，“张叔，我很正常，别把你那些污七八糟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

张红军不置可否，“干活了，再拖下去真的来不及。”

两人吭吭哧哧一夜，临近天明才完工。

分别时，张红军语重心长嘱咐，“对小陆知青好一点，气跑这个很难再遇到第二个冤大头。哪天有时间带过来给我看看，早就准备好见面礼。”

程锦行忽略了前面那句，“等交流回来就带她过来，我最近不在，你有事先找伍子他们，走了。”

红星生产队，大队长家附近。

墙角处蹲了十几号年轻人，有些昏昏沉沉打瞌睡，有些则已经呼呼大睡。

“现在什么时间了？”

“五点左右吧，天都亮了。”

“整整一夜都没蹲到程锦行？”

程彪意识到了什么，“这货该不会料到咱们守人，不敢回来吧？”

如果这样，他们蹲守一夜，岂不是蹲了个寂寞？

众人面面相觑，没敢答话，却默认了这个说词。

“这家伙蔫坏蔫坏，肯定故意整咱们！”

“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先回家休息？”

“一夜没睡，好困啊，等会儿还得上工吧。”

“陆知青那边没讨到好，如果还拖着不上工，岂不是连饭都没的吃？”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是，想想经过，怎么就那么憋火呢？

程彪不甘心，“程锦行肯定怕了才不敢回来，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再等等，我就不信了，他还能不回家吃饭！”

“怎么不可能？他以前就经常这样！”

小伙子们内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