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里，皇上问起承昭这段时间以来在朝堂上的作为。

承昭一一道来，皇上时不时提点几句，面上渐渐露出满意之色。

问答完毕，皇上道：“承晖的所作所为，朕都知道了，你放心，朕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顿了顿，皇上又道：“朕知道，你定然是恨他的。”

承昭悄悄抬眸，见父皇似对他感同身受，抿了抿唇，复垂眸道：“父皇，儿臣的确恨极了他，他不光想杀儿臣，更是在阴谋败露时对承曜舒妧赶尽杀绝，儿臣恨不得杀了他！”

此言一出，承昭明显感觉父皇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顿了顿，承昭又道：“但如今有父皇这句话，儿臣便安心了，有父皇给儿臣做主，儿臣便不觉得委屈，一切听凭父皇决断。”

父皇果然同母妃说的那般，虽然能理解他的恨，但当他真的说恨顾承晖恨不得杀了他时，父皇还是在意的。

但他的恨他肯定要说出来，不然怎么能让父皇更深刻的知道顾承晖作的恶呢？

可他又不能让父皇误会他，说不恨肯定是假的，一般人对想杀自己杀自己弟妹的人不可能不恨，他若真的表现出不恨，父皇怕是更要担心了。

既如此，他便表达出自己的恨，同时让父皇为他做主，便是信任父皇的决断。

如此便可让父皇对他更为愧疚，重惩凶手！

果然承昭感觉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轻了些，皇上拍了拍他的肩，“委屈你了。”

承昭摇了摇头。

末了皇上又道：“得空去傅家看看傅小姐，你们定亲后你还未去看过她。”

承昭微微一滞，随即明白父皇是让他去安抚安抚傅小姐，毕竟他们有婚约，傅小姐历经大难他这个未婚夫自然要去看看。

“是，儿臣待会儿就去。”

……

十日后，皇上撑着病体去了朝堂。

这十日来发生的事将一众朝臣炸的外焦里嫩。

先是昏迷许久的皇上醒来将慎王下狱，这一下就把投靠慎王的那些朝臣吓破了胆，接着一系列雷霆手段将慎王与武安侯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挖出。

结党营私都是轻的。

皇上震怒，削了慎王与武安侯爵位，贬为庶人，武安侯府上下流放西北，慎王则是被流放岭南。

幽禁凤鸾宫的皇后也在楚家倒台之后与于宫中绝望自裁，皇上下旨废了她皇后之位，以庶人之身草草下葬。

被扣在狱中的四皇子外家户部尚书周家亦被革职流放，幽禁的静妃因行巫蛊之术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皇上在朝上又将随着慎王和武安侯兴风作浪的臣子都给处置了，空出许多职位刚好让两年前皇上钦点的那批进士补上，朝堂来了一波大换血。

原户部侍郎谢均补了户部尚书的缺，谢均正是曾经的娴嫔，如今娴妃的父亲。

处置完后，皇上下了立嗣诏书：三皇子顾承昭，宗室首嗣，天意所属，滋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

圣旨一下，无一人反对，众朝臣齐齐跪地，朝着承昭拜下：臣等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争论许久的立嗣之争终于落下帷幕，臣民四海归心，皇上却更加忙碌了。

宁玉惜劝着皇上多多休息，但皇上只笑笑不接话。

或许皇上也知道自己恐不久于人世，立嗣之后将承昭时时带在跟前言传身教，为大晋的将来尽最后的心力。

宁玉惜劝过几次也不再劝了，只亲力亲为，将皇上的衣食起居照顾的妥妥贴贴。

进了腊月，皇上破败的身子终是撑不住，连床都下不来了。

头几天还能吃进些汤药，后面连药都喝不进了。

宁玉惜和余下的几个高位嫔妃，娴妃、沁妃、怜嫔轮流侍疾。

腊月十二这日，今日是宁玉惜侍疾，她端来汤药要喂皇上喝下，前些日喝不进汤药的皇上今日竟完完整整将一碗参汤喝光了。

宁玉惜惊讶极了。

过了一会许是参汤起了效果，皇上让宁玉惜扶他坐了起来。

看皇上状态有所好转，宁玉惜语带惊喜道：“皇上看着好多了，臣妾去叫钟神医来给您瞧瞧。”

皇上却扯了扯嘴角摆手道：“别去了，惜儿留下陪朕说说话吧。”

宁玉惜意识到什么，应了下来，慢慢坐在床边，柔声道：“好。”

皇上笑了，缓慢抬起手拉过宁玉惜的手，慢慢摩挲着。

好半晌才道：“自你进宫，也有十五年了吧。”

宁玉惜愣了愣，应道：“是啊。”

还记得她刚来时就遇到原主被人陷害与侍卫私通，一路坎坷走来，竟已过去了十五年了。

皇上感叹，“时间过得真快，朕都忘了你初进宫时的样子了，当初不知惜儿是这般懂事体贴的人，冤枉过你几回，是朕愧对你。”

宁玉惜心头一动，笑道：“都过去了，皇上说这些做什么。”

皇上瞧她一眼，继续道：“朕了解你的性子，事情都过去了，但造成的伤害始终抹不去，朕想弥补你，可却没机会了。”

宁玉惜垂眸没说话，殿中一时静谧下来。

过了一会，皇上轻轻叹了口气，转而说道：“楚氏死后，皇后之位本应属于你，但…”

宁玉惜忙道：“臣妾不敢这么想。”

皇上目光灼灼看着她，半晌幽幽一叹，“朕这一辈子，对不起两个女人，其中一个便是你，朕已下旨晋你父亲为世袭罔替的永安候，希望能略作弥补。”

宁玉惜一惊，“这…”

不等宁玉惜说话，皇上又拿出一道明黄色的圣旨递给宁玉惜，“这是朕唯一的遗愿，同意与否朕交给你来决定。”

宁玉惜双手接过圣旨，缓缓打开，待看清上面的内容，不由得感叹，皇上倒真是专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