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终于出现在人前，已经进了腊月了，该考虑送年礼了。

这段时间苏钰几乎把所有的权限都下放了，只月底盘账的时候核对一下账目。这次索性也把送礼的事全权委托给了张铭之，这一年来山里的生意往来、各方关系他都清楚，便由他准备，把礼单列清楚了给她看一眼即可。

张铭之答应着去了，在准备年礼之前，先把山里的账盘点了一遍。

这一年的年终盘点，收益比去年整整翻了一番。收益多了，庄里的设备又可以添了几样了。

茶园里茶树已经基本长成了，明春就可以采茶了，冬日里老师傅带着人给茶树刷石灰水保温驱虫，茶园的人忙着练习采茶手法，忙忙碌碌的。别的组有兴趣的也都过来学，尤其是苏钰说了，到时候卖茶了按重量给提成，愿意来学的人就更多了。

如今山里开发出来的面积越来越大，养殖场也往对面山上迁移扩张了，养的鸡鸭就更多了，今年冬天还定了好几十个鹅蛋孵小鹅。因买的多，炕房还多送了她两只腾鸟蛋，说好一起孵好了送过来。

现在山里的规模渐渐上来了，苏钰也把自己想要的提出来。她这段时间病歪歪的，看着很没精神，难得出来露面，提的要求也不难达到，张铭之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趁着天寒地冻，放火烧荒比较容易，十来个壮劳力硬生生给她辟出来一片花园，又去搜罗了好几种蔷薇花过来。

给李郎中家送年礼的时候，李郎中刚好在家，让人把张铭之叫上来，给他说最近又新进了两种番邦作物，很适合庄里的土地生长，生长周期三四个月，从初春到仲夏随时可种，同算下来比单季水稻划算，让他给苏钰带信，务必试种一些。张铭之仔细打听了，当即各要了十斤种子回来。

林宝玉听说苏钰在寻蔷薇花种，忙央着祖母把自家花园里的蔷薇、木香、绣球之类好养活的花种各样挖了些给苏钰带回去。林宝玉还带信说等过了元宵节过来看她，让她准备好吃的，还特地点名要吃片皮烤鸭。张铭之笑眯眯地答应着，第二天就带着十一郎带着炉子和鸭子上门给他烤鸭子吃。

临行前，苏钰特意交代张铭之，十一郎难得出门，带他到城里各处转转，好好玩一玩，住两晚再回去也使得。张铭之痛快地答应了，果真带着十一郎去痛痛快快玩了一场。

十一郎腿脚不便，几乎没有出过山里，城里的灯红酒绿、热闹喧嚣颇不适应。张铭之体谅他的心情，带他去各处酒肆，找个角落品酒吃好吃的，或者去铁匠铺子订购各种工具。

最后准备回山里的时候，张铭之特意带他去了家玉石铺子，买了两块不起眼的玉石，这才慢悠悠回家了。

苏钰看十一郎脸色平和，也没多问，让他休息去了。等十一郎走了，这才问张铭之：“你们就这样了？”

张铭之脸色变了又变，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来：“东家这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你要是诚心和人过，就大大方方的，至少在我这儿可以大大方方的。”苏钰笑笑，让柳嬷嬷去把柜子里的一对玉佩拿出来，递到他手里，“这是阿端去年寄回来的一对鸳鸯配，送你们了。年前我没精力管庄子里的事，等年后闲了，你带人出去好好玩玩。”

张铭之捧着鸳鸯配，抬起头不敢相信地望着她，嘴唇都哆嗦了，抖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苏钰笑笑，等他平静下来一点后说：“你们是枪林弹雨中互相扶持着走过来的，情分自然非同寻常，认定了就好好过。人这一生，说长不长，别在意外界的眼光，自己过得安心就好。去吧，以后尽管大大方方地过来。”

腊月里又办了场集体婚礼，有了前几场集体婚礼的经验，这次的婚礼山里是驾轻就熟，不过这一日张铭之破天荒地穿了身大红缎子，拉着同样一身大红的十一郎的手端坐上方，看新人们行礼。

十一郎在山里的威望一点不比张铭之低，甚至很多时候张铭之都要找他讨主意才能安心，所以今年他们两个人同时出现在礼堂上方，大家只惊讶了一瞬便该干啥干啥了。等新人礼成，张铭之便推着十一郎一起招待送亲队伍，安排酒席和住宿。

苏钰没有去酒席，听柳嬷嬷回来讲，这两个人一晚上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比平时粘得还热乎些。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两个人交情匪浅，十一郎又行动不便，对他们倒并不在意。还在送亲队伍里有些人表现出了不适的时候帮他们解释，山里这些人原先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都是过命的交情，彼此照应不是应当应分的么？他们这么一说，那些人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第二天新媳妇们由老媳妇们带过来给苏钰请安，苏钰还按着旧例，一人送了一对银钗。她们走后过不多久，张铭之带着十一郎过来了，苏钰笑着让人包了两个荷包，一人发了一个。“我有些奇怪的仪式感，送她们的是银钗，你们又簪不来，便送你们戒指吧，戴在手上也是一样的。”

张铭之打开荷包，拿出来一看，两枚一模一样的素银指环，乐了。一把拉过十一郎的手，拿起一枚就往他手指上套，苏钰在旁边叫“无名指，戴无名指上”，张铭之挠挠头，把戒指从食指挪到了无名指上，然后无师自通地把另一枚戒指塞进十一郎手里，让他给自己戴上。

十一郎脸色淡淡的，耳根却悄悄地、悄悄地红了。学着张铭之的样子把戒指戴到他无名指上，刚想收回手，被张铭之一把反握住了，两人十指紧扣，两枚银光闪闪的戒指紧紧贴在一起，看起来莫名和谐。

苏钰笑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山里我就托付给你们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两个人异口同声，苏钰不由又笑了。“你们要不要这么心有灵犀啊？”顿了顿，苏钰很轻地开口，“我想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