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记得正月里你就说过服气我的，怎么，我记错了？”

“嘿嘿嘿，小屁孩儿还挺计较的，服气服气一直服气你的好吧？”

“这还差不多。”霍明端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冲陆稼轩笑，“这么多万向轮，可以给我一对吧？”

陆稼轩摇头。“暂时还不行，还未尽善，等有满意的再送你吧。”

“这些还不好？”霍明端指着地上的一堆，瞪大了眼睛，“比我家的好百倍不止了！”

“你小呢，使用的材料都是顶顶好的，哪知道这些材料有多难得？”陆稼轩一指地上，“铁木木材坚重，结构均匀，韧性大，耐腐蚀，透水性低，是造车造船上好的材料，可是铁木生长极缓慢，长45年直径还不到一尺。精铁实用耐久，可冶铁不易，成本太高了......”

“所以，你把轮子做成中空的了。”

“嗯，在满足使用的前提下，降低点成本。”陆稼轩叹了口气，“我太难了。”

“我听得说海外有种树，汁液乳白如胶，当地人把树皮割开，等汁液流出来收集起来，晒干烘烤，制成的橡胶片弹性非常好，包在车轮外面，既耐磨损又能减轻震动，我们要是能寻到这种树就好了。”

陆稼轩眼睛一亮，握住霍明端的手连声问：“果真么？你听谁说的？”

霍明端脑子转得飞快，轻咳一声：“在坊市上闲逛的时候听人说起过，倒是不知道真假。”

陆稼轩有点失望，不过很快又打起了精神，笑道：“既有人说起，估计有几分影儿。咱们的船队出访海外的多，让他们多留意就是了。”

霍明端松了口气，向他打听船队出海的事情来，三言两语的，总算把陆稼轩的注意力转开了。

陆稼轩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船队出过海，对大昭的船队十分熟悉，说起来头头是道。

大昭朝海贸发达，造船工业十分先进，尤其是海军水师的战船，载重量可达万石以上，可载官兵千人。船队分前、后、中、左和右五个营队，每艘船上都配有火炮长枪，战斗力十分强悍。

说起船有多大，他举了个最简单的例子，就是船队里的马船真的能跑马，还有供给船能不止能种菜还能种植药材，能保障偌大船队的衣食住行。

船队战斗力强悍，海上的强盗见之望风而逃。民间的商船最喜跟在水师的船队后面，既安全又省心，所以水师的船队一出海，必逶迤几百里，场面壮观得不得了。

船队出访海外，一为弘扬国威宣扬威德，二为开拓海贸，采纳国外之所长为国内所用。二十余年来为国内输入了不少新的工艺产品、原料、技术，像产量高的农作物番薯已经在北地试种了，还有陆稼轩用到的铁木也从海外运进来了不少。

现在陆稼轩想要橡胶树，交代给船队留心查访就是了，一年两年的总能查访到的。陆稼轩不急。

快中午了，霍明端起身告辞。陆稼轩苦留不放，非要他留下来吃饭。

饭后歇晌，陆稼轩不困，还拉着他聊。他屋子角落里都放了冰盆，屋子里很凉爽，霍明端先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他，后来只觉眼皮沉重，渐渐进入了梦乡。陆稼轩问他几遍没听到他回答，凑过去一看，人竟然睡熟了，只得罢了，也躺在旁边睡了起来。

香甜一觉醒来，已经到了未末，太阳都渐渐往西偏了。他睁眼一瞧，陆稼轩还在酣睡，不能吵醒他也不好就走，只好轻轻爬起来溜下塌。好在旁边桌上有本书，他便拿起来看了。

书名《论语注解》，市面上这种注释分析的书本很多，霍明端搜集过不少，不过都不及这本译文简洁，解析有条理，出处明白又深入浅出。霍明端一时看住了，连陆稼轩什么时候醒来都不知道。猛一抬头，见陆稼轩就站自己身后，反被吓得跳了起来。

陆稼轩哈哈大笑。

“这本书如何？”

霍明端点头，正色道：“极好。”

“哦，说来听听？”

“我家学里读书，夫子只让背熟，说书读百遍其意自现。可能是我愚笨，读了不下百遍也未曾领会个中滋味，没法子去市面上找各种注解书来研读，有些极粗浅有些又极深奥晦涩，让人还是摸不着头脑，这书除了适当的注释外，还有整句整段的翻译，可谓字义精准，又逐层解析，深入浅出，竟消了我大半困惑。”

“既然你说好，那便送你罢。”

霍明端赶紧摆手拒绝，陆稼轩却不容分说，把书塞他怀里。“这书我早读完了，且家里还有，你不嫌弃就拿着。”

话说到这份上，霍明端也不好拒绝了，道谢收了书。

陆稼轩问他在家有什么消遣，霍明端笑：“夏日天长，早起锻炼半个时辰再读一个时辰的书。白日天热也无心读书，只在家中闲呆着罢了。”

“早起锻炼？有多早，锻炼些什么呢？”

“寅末起床，洗漱好后先活动热身，然后从院门口跑到角门两个来回，回来拉伸后再做两组引体向上两组俯卧撑或着扎马步。”

“什、什么引体向上？俯卧撑又是什么？”陆稼轩顿时来了兴趣，让霍明端做给他看。霍明端做了俯卧撑给他看，边做边讲解这些动作应该怎么用力锻炼到身体的哪些部位，陆稼轩听得津津有味，还跟着学着做了两个。末了，还邀他明早过来跟他一起锻炼。

一直呆到太阳快要落山，霍明端才得告辞回家。陆稼轩亲自送他到大门口，一再叮嘱他明天一早就过来，不要再下帖子了也不要等，来了直接进来就是。门房在旁边听着了，立刻说他们记下了，让霍明端只管过来。

晚上和苏钰说起这件事，霍明端很不解：“您说他要我跟他一起锻炼做什么？”

苏钰不答反问：“你自己怎么想的？”

霍明端撅了嘴。“他们承恩侯府什么样的锻炼法子没有，总不会看上咱们家早操了吧？”

苏钰笑，眉眼弯弯。“还真有可能哦。”

霍明端不信。

可事实由不得他不信。

第二天早上他早早起来，热身了过后便慢慢跑出了角门，一路跑到承恩侯府大门。门子见了他，立刻让他进去了，陪着他一直跑到校场。

校场里，陆稼轩喘吁吁地跟着家将蹲马步，有个高个子头领在队伍中巡视，看到有坚持不住动作变形了的直接一脚踹过去。被踹到的人行礼后继续蹲着，半点不敢乱动，额上身上汗流水似的往下淌。

霍明端看着觉得腿弯子生疼，冲头领行了礼，悄悄靠过去角落里蹲着。

半晌，听到陆稼轩轻轻嘀咕了声：“好你个霍六郎，说话不算话，不理你了。”

头领的目光立刻瞪了过来。 霍明端轻轻咳一声，陆稼轩放佛心有所感，回过头来张望，一看到霍明端，陆稼轩笑了，指着他冲头领说道：“爷爷，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霍六郎，你让他做给你看嘛。”

啊，这就是承恩侯？怎么穿得跟家将们一样？

霍明端心里一咯噔，承恩侯已走了过来，在他面前站定，目光如电如炬，只一眼便看清了他的功底。“下盘不稳，基础不牢，练功不过三个月罢？”

霍明端下意识点头，很快意识到不对，立刻挺直腰蹲标准了，冲承恩侯一抱拳：“回侯爷，小子五月初开始锻炼，至今刚好三个月。”

“三个月便能如此，可见你练功勤奋扎实。”承恩侯点头，“既到了我家，便须照我家的作息练功，你可愿意？”

“愿意。”霍明端答得干脆。

承恩侯微微一笑：“你不问问都有哪些早课便说愿意？”

“侯爷总不会区别对待我与稼轩兄，再则侯府将门世家，能跟着学习一二是小子的福气。”

“你小子倒是嘴甜。既你这样说了，那便看你表现了。”承恩侯一转身，手往前一指，队伍立刻起身往左转，开始跑了起来。

霍明端懵懵懂懂地跟着跑，陆稼轩落后几步和他并肩，冲他一龇牙：“好兄弟，够义气。”

霍明端悄声打听：“你家早功要练多久？还有哪些要做的？”

“跟你家差不多，一个半时辰。跑完再捉对练习刀枪棍棒，可以自己挑选想练的。”陆稼轩呼吸声渐渐粗重了起来，“等会我们练习什么好？你喜欢什么？”

“你喜欢哪个？”

“嗨，我啊，哪个都不喜欢。”队伍速度渐渐快起来，陆稼轩有点喘不上气来，也顾不上说话了。

队伍越跑越快，霍明端和陆稼轩排在队尾，跟前面的距离越拉越大，眼看都要被队伍前面的人追上了，霍明端拼命迈着小短腿欲哭无泪。太惨了，他拼了小命也免不了要被套圈的命运啊，要是姨娘知道要笑死了。

好在队伍前面的大哥挺讲义气的，一人手里拉一个，把陆稼轩和霍明端带着一起跑，坚决不让他们掉队。霍明端被拉得喘不过气来，心里想他们肯定要嘲笑自己了，结果一转头，看陆稼轩已经翻白眼了，顿时心里就平衡了，要丢脸也是和陆稼轩一起丢，怕个毛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