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来探望女儿。见到小外孙，她高兴得不得了：“这孩子生得好，方方正正的，一看就有福相。”

沈清芙嘴角抽了抽。谁没福相啊？总觉得她意有所指。

“哪儿看出来的？”她瞅着母亲怀里的崽崽，“我怎么看不出来？”

沈夫人没好气地看过来：“你会看什么？”

口吻满是嫌弃，说完又看向怀里，脸上温柔慈爱起来：“小乖乖，生得真是好啊，真叫人喜欢。”

……谁不叫人喜欢啊？再次觉得她话里有话。

不过，被亲娘埋汰习惯了，她也不往心里去，还很高兴道：“他可乖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也不爱哭。”

初为人母，总是心里忐忑的，担心带不好孩子。

虽然院子里多的是搭把手的人，但沈清芙是希望自己能带得了孩子的。

她享受这份亲密，这是真真切切的，属于她的感情。

因此，当煜儿如此体贴，没给她带来任何手忙脚乱，她开心极了。

“孩子才出生，都是这样的。”然而沈夫人却道，“等再大些，你才知道好不好带。”

沈清芙撅起嘴。

说什么呢，她的崽崽就是最乖巧可爱的。

“不过，煜儿的确安静。”沈夫人低着头，看着孩子，又忍不住笑起来，“有的孩子并不是一生下来就如此，有爱哭的呢，吵得人不得片刻安宁。”

沈清芙知道说得是谁。

她二哥。

正因为沈二哥刚出生很能哭，导致沈清芙一出生，安安静静的，沈夫人把她喜欢到了心坎儿里。

“这孩子像你。”沈夫人柔声说道。

沈清芙脸上绽开笑容：“嗯！”

生下一个跟她血脉相连的孩子，是天底下最高兴的事了。

如果要问，还有没有更高兴的事？有，那就是这个孩子长得像她。

“好好养身子，别见风，别劳累，月子里落下病根，跟着你一辈子。”沈夫人叮嘱道。

沈清芙点点头：“我知道了，娘。”

沈夫人又叮嘱：“有什么事，都别往心里去。你心情不好，奶水就少，别饿着孩子。”

沈清芙又点点头：“好，我记住了。”

沈夫人叮嘱了好些话，才依依不舍地摸摸她的脸，起身走了。

到最后也没说那句：“你运气不错，头一胎就得了个哥儿。”

没必要。

若是她这一胎生了个女孩，沈夫人会劝她宽心，来日方长。

既已生了个男孩，还多什么嘴？

等到煜儿办满月酒，府上来了好些宾客，热闹非凡。

就连太子殿下都来喝了杯满月酒。

整个府上，倍感荣耀。

国公府被欢声笑语填满，整个京城都似乎繁荣昌盛。

然而第二天，变故突生。

皇上忽然病重，甚至起不来床，无法早朝。

这是个信号。

沈清芙在玉兰轩抱着煜儿，心中想道，这孩子的运道不错。但凡他晚出生一天，恐怕就办不了满月酒了——

皇上病重，满京城谁敢热闹？不想活了！

朝中风起云涌，看似与她们这些内宅妇人无关，其实息息相关。

虽然国公爷早就上交了兵权，如今爵位在身，并不会引起忌惮。

但皇上大限将至，继任君王倘若是三皇子，或者别的皇子，还是会牵扯到他们。谁让谢无忧是太子的人呢？

正担忧着，就传来消息，太子让皇上给打了。

“什么？怎么回事？”阖府都惊了。

谢无忧看上去倒是不怎么焦急，神态如常：“太子侍疾，没有旁人在侧，宫人们听到动静进去时，太子已经歪倒在地上。”

皇上拿茶杯砸了他，太子没躲，那茶杯正中他额头，肿起一个大包。

“没说是因为什么？”

谢无忧摇摇头：“没有。”

打完太子后，皇上只顾着喘气，哆嗦着往外一指：“滚！”

这事就结束了。

谁也不知道这父子俩为何爆发冲突，自然就不知道皇上对太子有什么不满，以及怎么处置他。

但朝中有人心思浮动。

正在局势动荡时，冯云笺要生了。

一开始，阵痛不太密集，强度也还能忍，她紧张得不行，沈清芙便抱着煜儿陪她说话。

后来阵痛越来越密集，她疼得分不出心思说话，沈清芙就抱着煜儿回院子了。

这会儿正是隆冬腊月，冷着呢，怎么可能抱着孩子在外面等她。

“希望你婶婶运气好，早点生出来。”回到院子，沈清芙亲了亲孩子的小脸儿，低声道。

冯云笺要生了，府上都很紧张，夫人更是守在拜剑阁，寸步不离。

等到谢不辞从外面回来，得知孩子要出世了，又欣喜，又无措。

他甚至朝屋里喊道：“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冯云笺常常拜托谢不辞从外面捎些吃食回来。

但并不是她多么爱吃，而是她跟丈夫培养感情的小心机。

此刻，来自丈夫的关心并没有讨好到她，反而让痛得生不如死的她感到了震怒。

“我吃你的头！”屋子里，冯云笺痛得说不出话，从牙缝里挤出气弱的声音。

伺候在一旁的白芷听见了，只当没听见，半个字也不往外传。

冯云笺孕期一直很健朗，但生孩子仍然吃足了苦头。

“出来了！出来了！”稳婆的声音惊喜地响起来，“是个千金！”

外头，夫人的脸上愣了一下，紧接着便笑起来：“好，好，是个千金好！”

先开花后结果，他们小夫妻年轻，不着急。

等到孩子被抱出来，她很高兴地去接：“来人，赏！”

稳婆喜得见牙不见眼：“多谢夫人赏赐。”

谢不辞则是愣住了。

女儿？不是个儿子吗？

他一直跟孩子在交流，每天都会说话、沟通、玩耍，那么活泼的孩子，难道不是个儿子吗？

他走到母亲身前，手伸向襁褓，想要掀开。

“啪！”夫人打开他的手，喝道：“你做什么？”

谢不辞张了张口，挠了挠头。

“还不进去看看云儿？”夫人盯了他一眼。

谢不辞回神，忙走向屋里。

冯云笺的身体很结实，生完女儿，并没有像当时沈清芙那样，累得睡过去。

她看到丈夫，不由得露出笑意：“你看到女儿没有？她好不好看？”

她生了个女儿。

居然是个女儿呢。

冯云笺丝毫没感到失落，反而心底有股奇异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