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沈清芙摇摇头，叹了口气，“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莺儿轻声问道。

见她小心翼翼的，沈清芙便知道她误会了，说道：“我没有不高兴。”

“那，大奶奶是为何叹气？”莺儿不解道。

沈清芙为什么叹气？

她自己也不知道。甚至觉得有些没道理——

她担心拾翠。

拾翠有什么好担心的？她为什么不担心玉盏，单单担心拾翠？

“大约是感慨吧。”她说道，“玉盏和拾翠跟了我许久，如今都要嫁人了，我这心里……”

她这么一说，莺儿就懂了。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大奶奶是舍不得呢。”

是吗？算是吧。

有些不舍，但也为她们高兴。

只不过，拾翠比起玉盏来，少了些心眼子。刚劲有余，韧劲不足。

在沈清芙眼里，拾翠就像一个小妹妹，妹妹要嫁人了，虽然知道男方不会对她不好，可还是担心。

“长寿从前在大爷身边当差，既伶俐又稳重，拾翠姐姐被他求了去，且是喜事呢。”莺儿说道。

“还有周长兴。他模样好，人也本事，得大奶奶看重，玉盏姐姐跟了他，日后定不会叫人轻瞧了。”

莺儿绞尽脑汁，努力说好听的，宽慰主子的心。

沈清芙便笑着道：“你说得很是。”

得她一个笑脸儿，莺儿心下松了口气，说起别的事情，转移她的心思。

大奶奶怀着身子，可不能想些不高兴的事儿。

另一边。

长寿从玉兰轩离开后，就跑去铺子里。

“拾翠！”他扬起笑脸，冲里面招了招。

拾翠便放下手里的事情，走过来道：“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吃的。”长寿将提着的两个纸包，递了过去，“我娘炒的豆子，知道你爱五香味儿的，特意多炒了些。”

拾翠本来伸手要接，听了这话，脸色变了。

她“唰”的收回手，脸色不虞，看着长寿不说话。

长寿便嘿嘿笑，打开纸包，捏起两粒豆儿，就喂给她：“我刚去见大奶奶了。”

拾翠嫌弃地拍开他的手，并不肯吃，说道：“你做什么了？”

她一贯是这般脾性儿，长寿不仅不伤心，还挺喜欢。

脸上洋溢着笑容，说道：“我跟大奶奶说咱们俩的事了。”

闻言，拾翠顿时有些紧张：“你说了？怎么说的？大奶奶又怎么说的？”

长寿笑道：“大奶奶自是夸我一表人才，堪称良配，将你许给我了。”

“不可能！”拾翠顿时急了，扬起手就将他一顿捶，眼圈都红了，“大奶奶不会这么说的！”

大奶奶怎么可能不问她，就将她许出去了？

见她当真急了，长寿忙道：“哎哟，小姑奶奶，别气了别气了，我嘴贱，我胡说的，大奶奶没那么说。”

拾翠这才收了手，抹抹眼睛：“那是怎么说？”

长寿道：“大奶奶说，要问你的意思。”

拾翠顿时破涕为笑，说道：“我就知道，大奶奶最向着我了。”

听她这喜悦的劲儿，长寿酸得牙疼，捂着腮帮子道：“那你的意思？”

拾翠没说话。

她抹掉眼泪，脸上渐渐没有了表情。

长寿不禁提起了心：“你不会不愿意吧？”

他们两个，虽然平日里很注意，但长寿知道，她也知道，他们两个不一样。

“没有不愿意。”拾翠低着头，说道：“只是我得问清楚，倘若成了亲，是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

原来是这个啊，长寿挤眉弄眼地逗她：“这还用说？当然是你听我的。”

拾翠听了，顿时冷下脸，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哎，哎！”长寿忙拉住她，说道：“小姑奶奶，在外面你听我的，在屋里我听你的，行不行？”

拾翠扬眉道：“不行！”

长寿便道：“小姑奶奶，我还要脸，若是在外头也听你的，叫我的脸面往哪放？”

“关我什么事！”拾翠呸了一声。

长寿便指着她，一副受伤模样：“你，你冷酷无情！”

拾翠毫不动容，明丽的小脸上满是冷静，说道：“我是大奶奶的人，你是大爷的人，咱们两个若是结为夫妻，许多事就说不清了。”

是各为其主，还是为着小家？拾翠很明白，这事若说不清，成了亲便会吵架。

“这事没商量。”她狠狠道，“你若是答应听我的，以后与我是大奶奶的人，咱们就好。”

若是不成，那婚事就甭提了。

她话说得清脆，掷地有声，没有转圜的余地。

“小姑奶奶，你可把我坑苦了。”长寿搓了搓脸，苦笑道。

要是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他——

嗐。

还得落她手里。

“我得回禀大爷。”他道，“你容我思量思量。”

倒也不很为难。

大爷对大奶奶一片真心，他“入赘”给拾翠，以后成了大奶奶的人，并不耽误什么。

虽然他还是想跟着大爷做事，但大爷身边如今有安宁、安泰，以后……怕是不同了。

长寿不觉着伤心，或者失落。

他并非一个有野心的人，跟着谁做事，不是讨生活呢？

大爷需要他，他就给大爷做事。大奶奶用得着他，他就给大奶奶卖命。

“嗯。”拾翠点点头，伸手抓过他手里的纸包，“行了，我忙了。”

扭头走了。

无情的模样，看得长寿一阵“嘿嘿”傻乐。哎哟，这是他媳妇儿，真俊哪！

没有意外，长寿跟拾翠也成了。

连着两件喜事，令玉兰轩的气氛透着一股轻快。

底下做事的人，心里更加有盼头了。

大奶奶是个心宽又仁和的，瞧着玉盏和拾翠的出息就知道。

莺儿心里更是热乎，她如今是沈清芙身边的大丫鬟，只要她本分做事，两位姐姐就是她的将来。

——

“唔——”

早饭吃到一半，沈清芙忽然胃里一阵上涌，捂着嘴就站起身。

侯夫人和冯云笺惊住了，抬脸看着她离席。

“芙儿，你如何了？”好一会儿，侯夫人问道。

沈清芙吃的饭都吐光了，这会儿胃里倒是舒服了些，只是心情不大好：“我无事，母亲。”

回来后，恹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