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中了。

手底下的庄头、管事，陆续上门汇报。

沈清芙突然就忙了起来，有时候一上午能见三个。

“大意了。”这日，送走一名当铺管事，沈清芙往软枕上一倒，吐出一口浊气。

之前没有好好干活。

不是陪婆婆出门，就是陪男朋友出门，要么男朋友病了，她在一旁守着。

再不就是逛街，听戏，喝茶什么的。

虽然也看账本，也关心庄子、铺面的出息，但毕竟没有用心去了解。

这一下扎堆来，沈清芙要看账本，要打听市场，要给予下一阶段的方针，简直了。

脑子24小时高速运转，她又好长时间没有如此用过脑子，都不适应了。

“奴婢给大奶奶捏一捏。”玉盏走上前道。

她素来是体贴的。

也最懂得沈清芙喜欢的力道和按揉方式。

“嗯。”沈清芙闭着眼睛，应道。

这小妞儿越来越贴心了，下个月可以给她涨点工资。

她忙着，谢无忧不好打扰，便去书房。

太子使人送来信，交给他两件事，不是很急的事，但谢无忧不能怠慢。

就这么忙的时候，主院来人了。

“奴婢请大奶奶安。”一个小丫鬟进来，对着沈清芙福了福身。

沈清芙正在看账本，闻言抬起头来：“什么事？”

小丫鬟答道：“杨夫人来了，太太让奴婢请大奶奶过去。”

哦？

沈清芙合上账本，站起身：“走吧。”

杨夫人来了。来做什么？

她想起上回自己赴杨大奶奶的约，在杨家说的那些话。

该不会，出了什么岔子，来找她算账？

去往主院的路上，沈清芙提着心。

“芙儿来了。”进了屋子，便见侯夫人冲她笑道。

沈清芙看见婆婆的脸色，心里一松。

“母亲。”她福了福身，又看向一旁，“杨夫人，嫂子。”

杨夫人对她和善一笑：“不必多礼，好孩子，我还要谢你才是，难为你心善，为我家不争气的混账东西费心。”

沈清芙听了这话，忙道：“我仗着年轻，胡言乱语，夫人不怪我就好了。”

杨夫人指指她，对侯夫人笑道：“瞧瞧这孩子，真是一点儿也不轻狂。”

侯夫人便笑道：“芙儿啊，也不是我说。换个旁人，我怎么也要说几句客气话的。但这个孩子，真是挑不出来。”

听了这话，杨夫人也笑，然后看向一旁：“去吧，你们妯娌说话去吧。”

“哎。”杨大奶奶起身，福了福，拉着沈清芙退下了。

沈清芙走出院子后，才想明白了，传她来此的用意。

两位夫人要说话，但不好冷落杨大奶奶，所以喊她来招待。

但是，如果是这样，杨夫人自己来就是了，何必带杨大奶奶来呢？

“本来，我们太太没想带我来的。”出了主院，两人并肩走着，杨大奶奶一脸轻松，“是我想来，跟你说一声……”

上回沈清芙跟她说的话，当天晚上，就被杨大奶奶说给了婆婆。

杨夫人听了那番话，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但杨大奶奶劝她：“母亲，咱们还有旁的法子吗？”

没有。没有了。

“我们太太同意了。”说到这里，杨大奶奶的神色愈发轻快，“次日，母亲就跟子安说，允了他。”

但，不是现在，而是一年后。

倘若一年后，杨子安仍坚持娶那个平民女子，那就成全他。

一年时间，都消磨不掉他的情意，怕是动了真心了。

而若一年之后，杨子安改变心意，从那如火般的感情中冷静下来，她们杨家便补偿那姑娘一门好亲事，再陪送一笔嫁妆。

“杨家真是心善人家。”沈清芙说道。

这话，多半是场面话，但也有几分真心。

诚然，这事对关秋月而言，并不公平。杨子安不爱她了，就打发掉她，她的情意难道不值钱吗？

但，总好过她嫁过去后，被他厌弃，或休妻或冷落。那时，才是真的没有回头路。

“嗐，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哪能做那些缺德事儿。”杨大奶奶摆摆手，不掩骄傲。

换个不讲究的人家，早就把那姑娘打发了。但他们杨家，用不着那一套。

“嫂子可打听过了？”沈清芙想起一事来，“子安兄弟剃头挑子一头热，还是那关小姐也……”

杨大奶奶道：“我还真打听过了。”

“上回你问过我之后，我心里不以为然，但想了想，还是跟母亲提了一嘴。”

然后，杨夫人就开始考验那位关小姐。

这也是为什么，杨夫人能答应沈清芙的建议。

因为那位关小姐，的确对杨子安一片真情，不是虚情假意、攀权附贵的人。

“那就好。”沈清芙听了，由衷祝福。

希望杨子安能经住考验，一年后也不变心。

转眼，半个月过去。

沈清芙终于搞定所有的庄头和管事们，能够好好松一口气了。

谢无忧也是高兴的，说道：“明日，我与芙儿去听戏？”

沈清芙点头：“好啊！”

谁不想放个假呢？

这大半个月以来，她不停地接见手底下的人，忙得天昏地暗。

睡觉都在看账本，可算能休息一下了。

次日，一大早。

“我新打的那套珠钗，收哪儿了？”沈清芙问道。

玉盏道：“大奶奶今儿要戴？”

“嗯。”沈清芙道。

不仅她要戴，谢无忧有一套珠冠，也要戴上。

出门嘛。

自然要情侣款。

“奴婢这就去取。”玉盏说道。

沈清芙的首饰匣子里，放着她常用的几套首饰。

刚打的这套珍珠头面，是侯夫人给的一匣子珍珠打成的，品相极好。

沈清芙没舍得戴，让玉盏收起来了。今儿要跟谢无忧出门，就是开箱亮宝的时候了。

然而，计划不如变化。

“大奶奶，冯小姐来了。”还没出门，就听到小丫鬟禀报道。

沈清芙愣了一下。

一旁，正饭后喝茶的谢无忧，脸上的笑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