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空气中流淌着异样的气氛。

只有拾翠不大懂，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走吧。”谢无忧淡淡道，转身上了马车。

长寿转身扶他：“大爷，仔细些。”

沈清芙悄悄舒了口气，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攥住拾翠的手道：“咱们也上车。”

上了马车。

谢无忧仍旧坐在角落里，背靠车厢壁，淡然如兰。

“挑个日子，我陪你回沈家？”他抬眼看过来，开口道。

沈清芙真佩服他淡定的样子。

虽然她自己看上去也挺淡定的，但她觉得他们还是不同的。她是装的，他恐怕是真的淡定。

等等。

“陪我回沈家？”她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什么，一脸惊讶地看过去。

谢无忧点头：“嗯。”

沈清芙意外不已。他怎么忽然要去沈家？

将他打量两眼，她客气询问：“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谢无忧说道。意识到她没明白，又说了一遍：“陪你回沈家。”

沈清芙狐疑地看着他，怎么回事，这么体贴？

旁人不知，但他们二人是知晓的，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夫妻。

想到拾翠在身边，她没有多说，只点点头：“好。”

她神色如常，面上不见丝毫欣喜，让谢无忧不禁困惑。

他以为她会很开心。上次回门时，他落了她的脸面，这次补回来，她应当高兴才是？

怎么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提出此事，是想回报她，倘若她并不喜欢……

马车轱辘辘行驶在大街上。

“大爷，大奶奶，元泰粮行到了。”忽然，马车停了下来，长寿在外面说道。

沈清芙名下的粮铺，全名叫做元泰粮行。她对拾翠道：“你叫长寿一同去。”

“哎。”拾翠利落地应了声，雄赳赳地下车去了。

长寿撸起袖子，跟上去。

车夫将马车停靠在路边之后，便下车了。

马车上只有谢无忧和沈清芙。

“你刚才说陪我回沈家？”沈清芙变了副脸色，没有了外人在跟前，什么“谢家大奶奶”的作派，与她有一文钱的干系没有，“讨好我？还是有事？”

她抱起双臂，眉梢挑起，眼神清亮地看过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从不欠人情。”抿了抿唇，谢无忧避开她的视线，“你若不想回，可以提别的。”

好家伙。

给他傲气的。

“所以你是在讨好我了？”沈清芙高高扬起下巴，“想哄我开心？”

说那么多。什么不想欠人情，还不是要讨好她，来偿还人情？

谢无忧微皱眉头：“不是。”

他只是为了还人情。

呵。沈清芙表情恶劣地凑近，问道：“若是还不上呢？你会怎么样？”

谢无忧不语，眉头皱得更紧了。

“求我！”沈清芙哼出一声，抱臂倚在车厢壁上，志得意满，“求我，就让你把人情还上。”

哈！

扬眉吐气！

谢无忧周身的气息肉眼可见的降温，仿佛一转眼从春天进入冬日，冰冷的雪花，洋洋洒洒落他一身。

沈清芙浑身沉浸在马车变冷的空气中，反而笑得更开心了：“谢无忧，你欠了我人情。哎呀，你怎么会欠我人情呢？”

“你居然会欠我人情，老天爷啊！”

“我都不敢相信，我居然让你欠了人情。你说说你，可怎么报答我好呢？”

她眉飞色舞，俏丽的脸上充满了得色，颇有些趾高气昂的意味。

不讨厌。

谢无忧心想，淡淡说道：“随你。”

她愿意把这当讨好，随她。

她想要什么报答，只要不过分，也随她。

“没劲。”看着他冷淡平静的模样，沈清芙渐渐敛起笑容。

“明日吧，明日你陪我回沈家。”她亦一脸冷淡，冷声说道。

择日不如撞日。为免他后悔，或者有什么变故，还是早早兑现了好。

至于他的人情？沈清芙不需要，完全不必攒着。早点花掉才保险。

见她不仅没有面露喜悦，还一脸冷淡疏离，谢无忧怔了怔。

垂下眼眸，说道：“好。”

不多会儿，拾翠和长寿回来了。

“大爷，大奶奶。”拾翠爬上马车，掀开车帘进来。

她丝毫没察觉到车厢里微冷的僵持气氛，在沈清芙身边坐下，说道：“张茂年老实着呢！”

并不是张茂年说，她就信了。粮铺里，还有王狗儿呢！

见了拾翠，王狗儿可高兴了，又是给她搬凳子，又是给她倒水，将这阵子以来张茂年的表现都说了。

“他瘦了！”拾翠拍着手道，“至少瘦了两圈！”

沈清芙不禁点点头：“好。”

瘦了好。

说明他老实操心，认真干活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拾翠狠狠呸了一声。回想起张茂年放得很低的姿态，很是瞧他不起。

大奶奶这么好的人，他居然背主！

“说得是。”沈清芙赞同地点点头，“有些事，是不能做的。否则……”

说话时，余光往谢无忧那边斜了一下。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说的就是他。

当初回门，那么不讲理，不给人脸面。现在还不是要求着她回去？

谢无忧靠在车厢壁上，眼眸阖起，似未听见。

见状，沈清芙暗暗唾了一声，狗男人！

马车缓缓行驶回府。

回到家中，自要向长辈禀报一句。

“回沈家？”听到沈清芙这样说，侯夫人只惊讶了一下，就点头道：“好，去瞧瞧也好。”

沈家将这样一个好女孩嫁入谢家，沈清芙平日里的表现又好得不得了，侯夫人很愿意大事小事上依着她。

只要她待谢无忧好，其他什么事，都不算事。

“月明，去将我……”她看向一旁，吩咐道。

既然儿子儿媳要探望亲家，礼节必须备足了，不能叫人小瞧。

尤其想到上回，儿子居然提前离席，让儿媳一个人回来，侯夫人就忍不住来气。

“好好陪着芙儿。”她加重语气，警告地看着大儿子，“明白没有？”

谢无忧点头：“明白。”

沈清芙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一点儿也不担心。有种他就再掉链子，下回可没这么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