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个揖、道句歉，就算完啦？

没有那么美的事！

谢不辞握了握拳头，沉声道：“那是你的事。”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轻易被她的话挑起情绪。

沈清芙背着手，啧啧两声，视线上下扫动：“长进了啊。”

闻言，谢不辞眼底划过厌恶。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道：“这次是我做错了，下次不会了。”

下次，他再如此对她说话，一定是拿到了真凭实据！

沈清芙与他目光相碰，明白了他的想法。

她不以为意，反说道：“谢不辞，你欠我的一万两银子，什么时候还我？”

谢不辞闻言一愣。

“不是吧？不是吧？”沈清芙顿时睁大眼睛，夸张地看着他道：“堂堂侯府二公子，该不会忘了自己欠人一万两银子吧？”

随即反应过来，谢不辞冷冷道：“我没忘。”抿抿唇，“再给我几日，一定给你。”

沈清芙呵呵一笑。

他指定是忘了。但她没有拆穿，点点头道：“行，那我就等着了。”

话到这里，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谢不辞转身走了。

“小姐。”玉盏看了眼他离去的背影，小声问沈清芙：“什么一万两？二爷怎么会欠您一万两？”

沈清芙道：“他要我做一件事，酬谢便是一万两。”

玉盏吃惊：“什么事？！”

一万两，这可不是笔小数目！小姐答应了他什么事？

“这么说不对。”沈清芙改口道，“应当是他要我别做一件事，如果我承诺做到，就给我一万两。”

玉盏更好奇了，问道：“小姐究竟承诺了他什么？”

“不告诉你。”沈清芙却坏笑一声，抬起脚，一跳一跳地跑远了。

谢无忧坐在檐下看书。

原是母亲让他陪沈清芙，现在他不想待在院子里也不行了。

“唉。”忽然，一个叹气声从前方传来。

谢无忧抬起头，只见少女拖着伤脚，慢吞吞地挪过来：“先前年少轻狂，做错了事，没想到……”

她叹息着，摇摇头，在不远处的台阶上坐下来。

谢无忧收回视线，继续看书。

只听她又道：“也不知几时才能彻底清静。”

“谢不辞没给你赔罪吗？”谢无忧慢慢翻动书页，淡声问道。

他了解谢不辞，他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赔罪？”沈清芙轻嗤一声，不无嘲讽地道：“嘴上来一句‘对不住’，多轻巧的三个字。”

“哦，不对。”她很快改口，“从堂堂侯府公子口中说出来，是多有分量的三个字啊！”

谢无忧读不下去了。

抬起视线，看向她道：“你想要如何？”

“不如何。”谁知，沈清芙谦逊得很，连连摆手，“我能想要如何呢？不敢想，不敢想的。毕竟，当初是我少不经事，瞎了眼，错把感恩当喜欢。现在落得这地步，是我活该。我认还不行吗？”

这是他从前的话。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谢无忧抿住唇。

她字字谦逊，句句后退，分明是以退为进。嘲讽他们兄弟两个，一个装模作样，另一个装模作样都做不好。

“你知道就好。”淡淡说完，他重新将目光移到书卷上。

一旁，暗搓搓等他为难的沈清芙：“……”

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他娘的！沈清芙气得暗骂，什么人哪？

她起身就要走，刚动身，就听到一个轻淡的声音传来，似随口问出：“喜欢他是少不经事，那嫁给我呢？”

眼珠转了转，沈清芙重新坐好。

一手托腮，好整以暇，张口就来：“那也是少不经事。”

嘻嘻。

她就是借机洗白自己。什么反派女配，什么恶毒心机，什么居心不纯，通通跟她没关系！

那些都是“沈清芙”做的，跟她沈清芙有什么关系？

哪怕过不多久谢无忧人就没了，哪怕他人没了后她也会离开侯府，找一座别院寡居，但她仍是要洗白！

“少不经事？”谢无忧问道，看过来的眼神带着点不信，又带了点别的。

沈清芙正色点头：“月亮就该高高地挂在天上。”

谢无忧一怔，脸色冷淡下来。

他别号“明月公子”。

转过头，视线落回书卷上，一页页翻动，没再说一句话。

沈清芙不管他说不说话。

她的洗白大业，已经大功告成一半！

洗白的时机这么早就来了，她可太高兴了。没一会儿，就卸下故作的不快，扬起笑容冲玉盏招手：“扶我起来。”

“哎。”玉盏应声，快步走过来。

她伸手，搭在玉盏的手臂上，一个用力站起身，有说有笑地走开了。

廊檐下只余谢无忧一个人。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冷然清静，叫人见了不自觉噤声，担心打扰到他。

欢声笑语从院子一角传来：“哦？是重瓣芍药？”

“那是什么颜色？”

“呀，我喜欢！”

视线落在纸张上，一字字，一句句，往日最能平复他心境的书籍，此刻竟艰涩难读起来。

良久，书页没有翻动。谢无忧抿唇，合上书，闭目向后躺去。

“大爷。”长寿跑过来，笑着说道：“大奶奶在那边看花儿呢，她把那几株芍药当宝贝了。真是的，明明宝贝在这儿呢，她竟不识货的。”

谢无忧掀开眼皮，朝他看去：“大胆。”

竟把他比喻成货物。

长寿不怕他，笑嘻嘻道：“大爷在这躺着，不闷吗？走，咱也看芍药去。”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扶他：“大奶奶说了，一人认养一株，看谁那株照料得好。待全开时，花开得最好的有赏呢。”

“你很喜欢她？”谢无忧看着他的脸。

长寿不觉什么，神情自然：“嗨！谁不喜欢大奶奶？多好的性儿，也愿意带咱们玩。不止是我们，其他院子里的下人们也喜欢她，削尖了脑袋，想来玉兰轩伺候。”

“是吗。”谢无忧看向花圃前，扬起粉腮，笑容明亮的少女。

长寿忽然觉得话说得不好，忙解释道：“以前大家想往玉兰轩来，伺候大爷。但大爷不爱热闹，人人都没机会。如今大奶奶来了，她是爱玩爱闹的，这人心啊就又浮动起来了。”

谢无忧原没误会的。

他淡淡点头：“嗯。”

多大点事，芝麻都不及。

他神色淡淡，苍白如雪的脸上，瞧不出半丝欢喜。长寿看在眼里，心中一叹。

“大爷，您不喜欢大奶奶？”那当然是不可能的。谁能不喜欢大奶奶啊？长寿挤挤眼，做出促狭的模样：“瞧您，可真坐得住。”

“走，咱们过去看花儿！”说着，上前扶他。

谢无忧心头微跳，喉咙发紧，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就被长寿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