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是何意？”

赵青辞目光一凝，见对方似又要挨上来，干脆侧开了身子。

茹娘有些不满地微微嘟起嘴，伸手就要抚摸书生的俊脸。

就快要摸上的时候，忽然被他一巴掌打了下去。

茹娘不死心。

再摸。

书生再打。

又摸。

又打。

……

赵青辞没好气道：“席间你送的那壶酒是怎么回事？”

茹娘满脸哀怨：“那是陛下吩咐我这般做的……”

“陛下？”

赵青辞眉头紧锁。

他喝得一滴不剩的那壶酒里面，浸泡着一枚四分五裂的金色珠子。

是文胆。

而李青齐说，刘无翳碎了文胆。

那这酒里的文胆自谁而来不言而喻。

大概也正因为他将四分五裂的文胆尽数服下，所以才在醉意驱动下，显得有些书生意气。

想来这也正是那“闻师”开口敲定他是“君子”的原因之一。

只是他百思不得其解。

皇帝此举，意欲何为？

难不成想用刘无翳逼他跟士族相斗到底？

“是啊，陛下！”茹娘脸色复杂，絮絮叨叨：

“虽然我不得不感谢你为我谋来了这场泼天的富贵，但我初入深宫，难免如履薄冰。我也不敢奢求太多，我知道，陛下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昨晚他睡得半梦半醒的时候，陛下好像在哭，一脸惆怅地呓语着什么‘啼’什么‘菌’的……”

赵青辞还未听罢便已蹙眉。

他听媞君提过，皇帝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对，想来也只是年轻皇帝气盛自傲不自量力地对美好事物有所向往。

就算致使他入狱这一点来看，也说不好是不是因为承天寺妖道的事占了更大的原因。

毕竟，他后来是知道的，承天寺内滞留的大小道士都被关押了起来。

一国之君，总不可能满脑子儿女情长，只因国师可能与别人私会一面就把这人抓起来吧？

包括当下皇帝对他的态度，从他的感受来说，有忌惮，是因为国师保他；有不满，也是因为背后有国师；有欣赏，想来是他狱中言论的缘故……

还有厌恶、羡慕等等，可能是因为他比皇帝英俊？

总而言之，这些都是致使皇帝不惜假扮成“狱友”、引导他与士族相斗的复合原因。

可是，现在在茹娘嘴里，他听出了皇帝另类的执念，隐隐间，他感觉这才是皇帝如此对他的根由所在。

“你现在过来找我，也是皇帝授意的？”赵青辞忽然问。

茹娘一慌，没来由地却敏锐注意到赵青辞的称谓已经从“陛下”变成了“皇帝”，面色有些不自然起来。

见此一幕，赵青辞喟叹道：“难怪你说‘如果昨晚是我就好了’……”

茹娘闻着书生身上淡淡的酒味，以及恍如置身于山林之中的清爽气息，眼眶微微一热。

除夕夜的烟火映在他竹青色的圆领锦袍上，如玉的脸庞半隐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看着他湛然的双眸，茹娘强笑一声：“天凉了，赵公子记得保重身体呀……”

“姑娘也请保重。”

赵青辞面色自若地拱了拱手，安步当车地朝宫外走去。

不久后，一个小貂寺打着灯笼出现在茹娘身旁，默不作声。

茹娘收回目光。

徒留风里的一声叹息。

··

跪着的赵升宣感应到赵青辞的离开，犹豫了一会：“陛下……”

一怔。

他感觉到皇帝心情极好。

看来是茹娘的试探让目睹了全程的国师无动于衷。

很大概率……国师并不在乎那个书生。

可下一刻，他就看到皇帝的整张脸阴沉得可怕。

就像暴风雪即将降临的天色，涌溢出骇人的杀机。

他猛地极目远眺。

正正瞧见，书生举起双手连声求饶，红衣正拧着青衣的耳廓，素手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胸膛，就像……

一个受气的小媳妇。

接着，似乎是女子的不依不饶惹恼了书生。

他一把将她束缚在了怀里，扬起一只手，做出怒气腾腾的样子，却无比轻柔缓慢地盖上了下方的挺翘。

他们终于不闹了。

夜间却隐隐又下起了雪，模糊了视线……

赵升宣满目忧虑地望向年轻的皇帝。

正见他缓缓合上了眼。

面无表情。

如果额角隆起的青筋不算表情一部分的话。

··

远处。

赵青辞收回目光。

喃喃自语道：“幼稚。”

媞君侧过头，掐了一下他的脸。

“你什么都知道，但你就看乐子是吧？”赵青辞搂着她的细腰，恶狠狠道，“巴不得有人为此闹得头破血流？”

“瞎说！”媞君摁住他乱动的手，“我只是懒得管他！”

“可你最近也没偷懒睡觉啊！”

“谁说我没……”媞君一滞，掐着他脸的手渐渐用力，“我要是什么事都出手理一理，还不得忙死？况且，要是皇帝今晚不突然整这一出，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对我这样？”

赵青辞身子一滞，半晌，才欲言又止道：“毕竟我还不知道你为何会……”

媞君打断道：“别问了，能说的我绝不瞒你行了吧！”

“在这方面，你好像并不介意……呃、乃至于有些不择手段？”

“你以为我是面对某人的胜负欲胜过对你的感情？”

“……”

“哼！你拭目以待吧！”

“……”

赵青辞感觉到自己怀里忽然窜进来一只滑腻的、冰冰的手，贴着里衣四处乱摸，连忙抬手将她制住。

试图转移注意力道：“皇帝他……”

“我出关时，他已经践祚了数旬。”媞君道，“不然，皇帝不会是他。”

赵青辞目光微动，没有说话。

这时，他忽然感觉自己方才被拧红的耳朵被小猫舔了一下传来酥痒，顿时心跳漏了半拍。

“小赵，天色尚早，我们……”

“对！天色尚早！我们抓紧时间快点回去陪大家一起守岁，放烟火！”

“……”

“……”

“小赵，以后你别求我！”

“……”

媞君脸上的妩媚欻的一下变成了冰冷，张开贝齿狠狠咬了他一下，气呼呼地化虹而去。

赵青辞捂着口水和牙印交缠的耳朵，满脸苦笑。

··

一声爆鸣炸开。

上京的夜空被五颜六色的烟火涂了个遍。

华彩盈城。

毗邻皇城的光禄坊。

就在烟花凋零、夜幕漆黑之际。

瞬息间，有一道持刀黑影忽然拔地而起。

直贯那踽踽独行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