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辞一僵。

“绾、绾雩？你、你怎么在这？”

他所认识的人中，会叫他小赵的只有两个人。一是对他下药的媞君，二是给他提供药的绾雩。

此刻本该在南海跟随青婆婆获取大巫传承的谢绾雩上披白色交领袄子，下穿朱砂绣折枝花卉马面裙，冬夜灯色和雪色在她高挑的身影上映出动人心魄的颜色。

赵青辞下意识看去她那双修长的腿。

裙摆很长，什么都没看见。

只有玉腿的轮廓，轻盈曼妙，娇俏笔直。

他遗憾地收回目光，却不想被那清姿靡颜投射出来的视线抓了个正着。

“……”

赵青辞感觉自己心虚得有些莫名其妙，虽然是在青楼门口被逮了，可他什么都没干啊！

“公子，你看，被逮到了吧？这青楼女子的脂粉香啊，最是难祛了……”

小贩适时地落井下石。

谢绾雩面无表情地眯起眼。

“不是，你听我解释……”赵青辞瞪了小贩一眼，就要上前拉过绾雩走开一边作解释。

“好啊，就去吃烤肉，边听边说。”谢绾雩似笑非笑。

··

赵青辞费尽口舌才让绾雩相信自己在被迫的情况下进去过青楼和皇帝逢场作戏。

甫一进入暖烘烘的烤肉店，就看见一个大汉气哄哄地把烤肉盘子一摔，骂道：“好你个奸商，竟拿腐肉充好，我看你这家店是不想开了！”

闹哄哄的店铺为之一静，不少人下意识地吐出了咀嚼物。

赵青辞两人脚步一顿，面面相觑。

店家面对喝骂却尤显淡定，反驳道：“你说是腐肉，可有证据？焉知你是不是其它烤肉店派来故意抹黑的！”

大汉怒发冲冠：“好啊！那便让巡街的武侯进来作一番检验！”

“哼！身正不怕影斜！”店家颇为硬气，随手招来侍者让他去街口喊武侯。

赵青辞看口型，依稀辨出他喊的是：“找唐老三来。”

看到这，他便要拉着绾雩走出烤肉店。

可那武侯唐老三来得极其迅捷，就像是早已有所预料地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将门口堵了个正着。

与之擦肩而过时，赵青辞清楚地看到唐老三的贼眼直往自己掩护在身后的绾雩身上扫。

他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挡住对方的目光，也不让路了。

“你特酿的瞎啊！没看见我们三哥要进去？我看你已有了取死之道！”跟在后面的小武侯破口大骂。

赵青辞眸中弧光一闪。

轰——

几个武侯就像是在一瞬之间被雷音灌耳，脑中嗡嗡作响，差点面目流血，就地倒下。

这正是刘无翳教他的以“文胆”模拟雷威怒目恫吓之法。

他没有文胆，可用的却是切切实实的电意，或许与刘无翳所描述的威势大相径庭，但无疑他用得更为得心应手。

“走吧。”

赵青辞不再看他们一眼，与绾雩走出了店铺。

店内。

一个醉酒的瘦脸食客忽然拧头看了一眼店外书生的背影。

嘴角勾起。

而唐老三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烤肉店的店家便急急忙忙把他拉了过来，窃窃私语一番，道明了来龙去脉。

“你、你们……”见此一幕，大汉手指颤个不停，咬牙切齿道：“勾结！官商勾结！”

店家大声道：“不利于团结的话你可不要乱诌……”

唐老三双眼一瞪，本就心情不爽，又被人当众怒喝，当即就要遣人将其扣下。

“天呐！怎么回事！”

一声惊呼将众人的注意力摄了过去，就连唐老三等人也不例外。

店家看着这个醉醺醺的瘦脸食客，不知为何生出些不安。

“嘛呢？咋咋呼呼！”侍者上前问道。

瘦脸男子指着桌子上一个黑色的东西：“老子明明要的是烤鸭脖，此物满是黑毛不说，为何还生有如此啮齿？”

众人脸色一变。

邻桌一人探头一看，脸色发白，惊呼：“坎精！这是坎精的头颅！哕——”

“奸商！”

“退钱！”

烤肉店立时大乱。

··

“你怎么来了？”

赵青辞两人才转了个弯，却看见一袭红衣的媞君徐徐到来。

他忽然想起一个人，微微皱眉。

她来找他的？

“哟，赵君子从青楼出来了？”媞君揶揄着，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烤肉店，又冲绾雩招了招手，“走吧，我们回去给大家讲讲某人如何在烟花巷柳流连忘返的。”

“不是……”赵青辞看着莫名其妙走在一块的两人，满头雾水，弱弱道:“你们认识？”

媞君不动声色地看了谢绾雩一眼，道：“你在青楼这件事，就是我告诉绾雩的。”

赵青辞：“……”

“我是由传送而来。”谢绾雩声音有些沉闷：“按你教的方法，我自南海来到上京的黄庭小院，只花了半日光景。”

“这么快？”

“是啊，真快……”

先在传送玉简上持续输入灵气，只留最后一丝待到有需要时方注入，以此解决路途过远却囿于灵气有限无法传送的问题。

她不知道这套方法只是赵青辞的理论假想，毕竟他自己至今尚未用过传送。

但上京距离南海之遥，即使乘坐最快的飞舟，也需数月的时间方能翘首以盼。

“那时候我恰好在小院，也就认识绾雩了。”

“等等，你回去了？也就是说我进宫时你没在暗处保护我？”

媞君一脸莫名其妙：“皇帝又不敢噶你，我跟去干嘛？”

“可你如何知道我在此地？除非……”

除非后来她见自己离开皇宫便又跟了出来……乃至于致使麒麟子逃窜的人的确就是她！

“没错！”媞君笑眯眯道，“我让虞染将小院一直飘在你头上，你进青楼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哦！”

“……”

赵青辞老脸一黑。

“绾雩，你在南海……”

“青婆婆死了。”

谢绾雩沉默半晌，说出了如此结果。

赵青辞默然。

“传承，传承。”绾雩轻声说，“我获得了大巫的传承，但不是自南海早已陨落的那位得来，而是……青婆婆。”

绾雩的气息忽然变得诡异莫测，身影明明就在繁华的大街上行走，可却让人感觉那只是旧时代的幻影，虚幻缥缈，可望而不可及。

“所谓南海，其实就是古仙人的坟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