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漓捏了捏贺湛然的手指，试探着问了一句，

“他们在你小的时候离婚了？”

贺湛然摇头，“如果是离婚了还算是好事，这样他们也不用彼此消耗。”

“他们想不明白当时明明彼此的爱人会因为生活中的琐事和争吵变得不可理喻。”

“两个人都是骄傲的人，不愿意一而再再而三为对方低头，但他们更不愿意放手离婚，因为……要面子。”

毕竟在外人眼里的金童玉女，怎么能在那个还算保守的年代离婚呢？

贺湛然垂眸看向床上一堆零食，嘴角露出来讽刺的笑容，他本来以为自己忘记儿时父母争吵的画面，但是没有。

“他们在外面依旧恩爱，只是回到家里，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争吵冷战，我当时年龄小，他们只要争吵我就会哭。”

“我哭到不可开交，他们受不了把我送到爷爷奶奶那里。”

“在老宅，一开始我不能听到别人大声说话，我会作出惊恐的表情，爷爷发现了端倪，敲打了我爸妈，告诉他们如果不爱了就放手，如果还要生活在一起，就把我送到老宅生活。”

柳漓想不到贺湛然的小时候会如此的难过，这种难过不是指物质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那时候，我爸正为一个局里空下来的职位做准备，我妈接手的MR公司，还有一部分人并不完全信服她。”

“两个人同时选择了抛弃……把我放在老宅生活……一个飞往法国去处理事业，一个下基层去工作积累资历。”

“他们把我丢在爷爷奶奶家三年，有的时候过年也不回家，我长到七岁，才见了他们两面，那个时候我既期待和他们见面，又怕看到他们争吵。”

贺湛然的脸上露出来一股迷茫和委屈，他清楚孩童时期的伤害带来的创伤也许就是一辈子，所以平时他不会去触及自己已经深存的记忆。

柳漓伸出手抚摸贺湛然的眉头，“然哥，咱们别说了。”

贺湛然眼神里透出来一股无所谓，

“已经过去了，琉璃。我对他们的期待也在无尽的等待中消耗殆尽。”

“我更加黏我的爷爷奶奶和三叔，他们都是真心疼爱我的人……至于我的爸妈，我那时候就想，有他们无他们也没什么区别。”

“等我到了初中的年龄，两人工作事业都很顺利……也许就是因为分开太久，各自经过事业工作的磨砺，两人见面后感情反而很好，也都学会了忍耐脾气……他们回老宅的次数越来越多，想把我接回去。”

“因为我继承了他们优秀的基因，小学还有初一的成绩一向名列前茅……他们觉得我应该好好培养，而不是像爷爷奶奶一样对我‘放养’。”

贺湛然脸上讽刺的表情让柳漓心里难过，她暗自后悔自己为什么提这一件事情。

柳漓现在对贺湛然的爸爸妈妈一肚子怨言。

“爷爷奶奶三叔让我做自己喜爱的，让我追求感兴趣的东西，在他们眼里就是放养，呵，那时候我说什么也不愿意回去。”

“两人见我已经长大，不好强求，便也三天两头往老宅跑，我爸是政客，平日里做事情总会做的不动声色，他潜移默化的教了我些道理，我不反感。”

“但是我的妈妈，却是一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强势性格，她一而再再而三对我的指点，我一再忍耐，因为她再怎样，也是我妈妈。”

“直到高考报志愿的时候，我们大吵一架，她想让我报工商管理……家里的人都知道我想要成为一名警察，除了她。”

“幸好爷爷奶奶做得了主，让爸妈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情……我才能干自己喜爱的事业。”

“琉璃，我对爸妈，既无期待也无痛恨，他们生我，我自然会孝顺他们。”

贺湛然双眼直视着柳漓，眼睛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你会不会觉得我作为孩子很自私？”

柳漓摇了摇头，握着贺湛然的双手，认真道，

“不会，然哥你已经很棒了，你在没有父母陪伴的时候能学习优秀，名列前茅，还不曾叛逆，简直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

“他们不曾在你孤单的时候陪过你，不曾在你难过的时候抱过你，不曾在你最需要关怀的年龄关心过你，他们没有尽过父母的职责，却反过来要求你。”

“如果是我，我也不干。”

“不是所有人都是适合做父母的，如果父母自己做的不合格，有什么理由要求孩子呢？”

柳漓一字一句地说，异常坚定。

贺湛然双眼深深看向柳漓，从那一双带着怒气的桃花眼里看到认同，那一刻束缚他多年的心结好像被慢慢解开。

温和的脾气是他的保护色，他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实则把那些真正珍惜的东西都埋放在心里。

他原以为自己内心是自私冷漠，做事只考虑自己的心意，正如叶灵罗之前因为填志愿的时候骂过他一样，对父母又冷又硬，是个来讨债的孩子。

柳漓的一番话让贺湛然豁然开朗，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合格的，如果父母要持证上岗才能生孩子，他相信天下父母得有一多半没有资格。

贺湛然的睫毛轻颤，他珍重的在柳漓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无关情爱，带着感激。

柳漓回吻了贺湛然的眼睛，

“然哥，你真的很优秀，你出身富贵却能对待别人一视同仁，你嫉恶如仇，心地善良，你如贺爷爷给你取的名字一般，清澈纯直。”

“如果我有你这样品行优秀学习优秀的孩子，我做梦都要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