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用刀剑者，也必将死于刀剑下。”

姬扬缓缓地将战刀收入刀鞘中，自言自语地说道。

孟子曰：天下无道，以身殉道；未闻以道殉乎人者也。

陆天晖等人确实无辜，甚至可以说是官逼民反，可是他们又将屠刀挥向了和他们一样的普通人。

他们杀人劫掠甚至……总之无恶不作，自己绝不容许这种人还能全身而退。

姬扬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快速地转过来，看得凃云志与王祖瑜等人皆是心神一颤，整个军帐中没人敢发出一点声音，都被他之前的杀伐果断给震慑到了。

“凃将军，你营中还有多少反军俘虏？”

姬扬走回位置缓缓坐下，冷声道。

“啊……”

凃云志才从之前的震撼中反应过来，连忙道：“还有三千多人。”

“甄别出有烧杀抢掠者，让他们互相举报，放无辜流民离开。”

姬扬吩咐了一声。

“可是皇上旨意……”

凃云志实在不是很想得罪姬扬，但是天圣帝旨意写清楚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所以只好看向了监军王祖瑜。

“你看我做什么？”

王祖瑜赶紧眼睛一瞪，连忙道：“北境王在问你。”

凃云志见王祖瑜不想管北境王，心中不由暗骂，这死太监到底站哪边的，你是皇上身边的人，圣旨解释权不是在你手里吗，这都不出来帮忙说两句话的。

“皇上那边怪罪，你便说是北境王拿着刀放在你脖子上逼你的，王公公亲眼所见。”

说到这里的时候，凃云志感觉自己心脏都跳得更快了。

“这次反军之乱，死的人……够多了。”

姬扬感叹了一声，他的情绪突然变得十分伤感。

真正支配历史的人，不是遥坐帝城的天圣帝，不是手握重兵的四境藩王，而是稻田里辛勤劳作的老农，是官道上来往的商贾，是孤灯下苦读的学子……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注定默默无闻，都无法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这场反军之乱他日在史书上亦不过是寥寥几笔而已，可是万千生民的离乱之苦又岂是这寥寥几笔又可以轻易描绘的。

就在众人都在好奇姬扬怎么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时，姬扬双目突然迸射出强烈的寒意，整个人的气势也为之一变，冷声道：“自明日清晨起，将甄别剩下的俘虏，以十人为一组依次押到城外，就当着关西郡反军的面，全部斩首。”

无论是黑甲军还是边军，都是身经百战的猛士，可是还是被姬扬冰冷的语言给震慑到了，王爷这是要彻底摧毁反军的战斗意志。

“明日中午，我们挑选三千精锐勇士，换上铁血营铠甲，骗开城门攻入，凡有抵抗者皆杀。”

当城中反军亲眼目睹这些俘虏的惨状，他们就会心生畏惧，亦或是强烈的复仇意愿，无论是哪种都会冲昏他们的头脑。

心生畏惧而求护，心生复仇而求还，单凭西关郡反军都不可能实现，他们需要望眼欲穿的铁血营到来。

当铁血营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并说出约定的口令时，他们就会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

姬扬的目的就是如此。

……

同样是深夜，楚家恒升堂虽没有像姬扬军帐中那么刀光剑影，但也是唇枪舌剑。

“那丹丞族老认为谁适合做我楚家世子？”

楚景曜顺着楚丹丞的话往下说。

终于要来了。

殿内众人皆是将目光聚向楚丹丞，不知道这个敢“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到底会选谁。

之所以说选谁，是因为楚景曜就三个儿子，第三个儿子楚天辰才六岁，又不是嫡子，他若是继承世子之位，传出去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所有人或者说楚家只能选楚辰明或者是楚天钧。

“家主，诸位九州同族，吾认为大公子贵为楚家嫡子，谦和敦厚，正道直行，不失为楚家子弟之表率。”

就在众人以为楚丹丞想要支持楚辰明时，哪知他竟然话锋一转，又说道：“然楚家自古以商立世，以信立身，二公子如今雄占东域，据当世，合时变，推商术，民不益本而楚家用饶，为楚家竭忠尽智。”

“百尺竿头须进步，十方世界是全身，故吾认为二公子商术拔萃，可为楚家世子，带领楚家更近一步。”

楚丹丞说完后，殿内顿时就响起了各种议论声。

“没想到二公子有如此大的威望，丹丞族老都是支持他的。”

“你不是废话吗，二公子如今可是掌管东域生意，丹丞族老掌管‘东二州’之一的明州，怕是早就关联紧密了。”

楚汐瑶将视线转向了楚景曜，若是再不明白这人就是父亲早就安排好捧楚天钧的话，她就是脑子坏了。

但是楚辰明贵为楚家嫡子，母亲又出身长孙家族，他平日里也是有许多人支持的，当即负责“北二州”之一的云州族老楚智瀚就站起来说道：“丹丞族老值钱所说二公子商术拔萃，可是大家明明可以从账册中看到大公子所在北域才是后来居上者。”

“东域本身就比北域繁华，但大公子如今生意已超东域，岂不说明大公子能力更强了，墨守成规者不足夸，逆流而上者才言勇，我倒是认为大公子已经北域彻骨寒，如今可得梅花扑鼻香了。”

楚智瀚的话得到了不少九州各地总管的支持，都是轻声议论道，“大公子所经营的北域后来居上，能力岂非更强，更能带领楚家更近一步。”

“天钧，你自己来说吧。”

楚景曜看了楚天钧一眼，说道。

“看来孩儿瞒不过父亲。”

楚天钧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自得的笑容，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但是楚辰明与楚汐瑶内心均是一震，两人对视了一眼。

父亲与楚天钧果然还有后手。

只见楚天钧缓缓起身，先是礼貌地向诸位族老与各地总管双手抱拳行了一礼，随后从怀中取出了一张银票展示给众人，自信地说道：“这是户部官票……五百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