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安静至极。

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柑橘香，交织出难言的气味。

南殊出神的盯着身上的礼服，精神还从未见到齐晟礼的冲击中缓过神来。

“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

寂静了许久，南殊轻声开口，语气冷静到几乎没有起伏。

开车的助理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南殊，想不明白为什么见到那么多年没见的人，她的第一反应还会那么平静。

齐晟礼微微失神，温和的目光偏了几分，落在她的小拇指上。

指腹被不停揉捏，隐隐泛着青白，并没有她表面表现出来的那般从容。

她在紧张。

“好。”

齐晟礼没有拒绝，直接将手机递给了南殊。

望着近在咫尺的手机，南殊睫毛颤了几下，还是接过手机拨通了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通话声响起，在过分安静的车厢略显突兀。

南殊垂着眸，握着衣服的指尖被掐的通红，但她却感觉不到痛意似的，仍在不停用力。

一旁的齐晟礼侧脸看向窗外。

他们有着少年时的默契，齐晟礼知道她这通电话打给谁，于是转过了头，不欲窥探。

但不看不代表听不到。

很快，电话被接通。

“你是谁？”

传来的是凌厉的质问声。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能听出男人声音中的焦躁与阴鸷，齐晟礼目光微滞，心不在焉的盯着车窗外的夜景。

鼻尖的柑橘香似乎愈发浓烈，跌宕在在狭窄的车厢内，让他更觉苦涩。

“是我。”

南殊语气很轻，听起来没什么不对劲。

听到声音的商时屿第一反应是庆幸，但庆幸之余又多了几分紧张。

“你在哪里？”

商时屿压抑着内心的焦躁，才没让自己失控。

车厢内安静了几秒，南殊深吸一口气，掐着指腹的手愈发用力。

“我遇见了一个……故人，想和他聊聊。”

“你不用担心，等我聊完，我发地址给你。”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南殊喉间一阵痒意，眼睛酸的厉害，几乎快要掩饰不住声音中的哽咽。

在他面前，她可以向他展示自己的脆弱。

但是现在不行。

在齐晟礼面前，不可以。

南殊没听见商时屿的回答便挂断了电话。

现在的她犹如溺在水中，半个身子被藤蔓似的水流缠绕，只剩鼻口可以呼吸，可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疼痛。

水流涌入口鼻，窒息的感觉一波一波袭来，仿佛要将她肺中的最后一点空气挤兑掉，彻底沉入黑暗。

而另一边，商时屿握着手机的手微松。

他就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矜贵疏离，漆黑的眼神却跳跃着明暗交错的零散火光，如同堕入黑暗的流星，晦暗阴郁。

-

齐晟礼把车停在了一个公园附近。

助理下了车，把空间留给了齐晟礼和南殊两人。

车厢里很安静，两人谁都没有主动开口，气氛一时间陷入诡异之中。

“啪嗒———”

随着一声清脆的打火机声响起，黑暗中燃起了一抹蓝紫色的火光。

齐晟礼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开门，语气含笑：“我先出去抽根烟。”

车厢门被打开又被关上，彻底隔绝了刺鼻的烟草味。

南殊垂下眼眸，心跳还未恢复正常频率，连带着喉间酸涩未褪，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没想过，居然还能见齐晟礼一面。

过了这么多年，他似乎变了许多。

性格也不似之前那般，反而愈发内敛，叫人抓摸不透。

而她，也变了。

过了很久，齐晟礼才重新回到车上。

打开车门的瞬间，风裹挟着淡淡的烟草味朝南殊铺面袭来，冷意也一点点爬上她的身体。

齐晟礼坐在车座上，仍旧一言不发。

还是南殊先打破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这些年，过的好吗？”

南殊没去问当年究竟怎么一回事，若是齐晟礼想告诉她，她愿意做那个倾听者，若是他不愿意，这也是他的自由。

只是，她还是想知道，这些年他过的怎么样。

“嗯，还行，你呢？”

温润的嗓音一如当年，只是不如那时候青涩，齐晟礼眸色平淡，语气是和老朋友叙旧的口吻。

“我也还可以，现在当了模特，正在一步步朝梦想前进。”

“你呢，成为你想要成为的音乐家了吗？”

南殊的语气很轻，口吻很是随意，上挑的狐狸眸似乎也没什么情绪。

但往往平静之下掩藏着巨大的暗流涌动。

齐晟礼注意到了南殊崩的很紧的脊背。

似乎和他聊天让她很紧张。

齐晟礼微不可见的叹息了一声，然后伸手，非常克制的碰了碰南殊的侧脸，语气近乎无奈：“我们窈窈怎么还像以前一样喜欢忍着？”

“我是你的晟礼哥哥，想哭就哭吧。”

“我不会再离开了。”

晟礼哥哥……

这个称呼骤然把南殊拉回了幼时。

那时候齐晟礼还不是她家的邻居。

她十岁那年，隔壁搬来了一个新住户。

她跟着妈妈一起去帮忙，见到了十几岁的齐晟礼。

那时候的齐晟礼个子已经生的很高，简单的衫搭配牛仔裤，一头微卷的黑发，手上拿着一个钢琴玩具。

这样小的年纪已经有了几分大人的模样。

他长得很温柔，所以南殊第一眼就很喜欢他，喊他哥哥。

后来，他们渐渐熟知，小时候的“晟礼哥哥”也逐渐变成了“阿礼”。

微凉的温度让南殊如梦初醒，她下意识往后侧了侧，避开了齐晟礼的手。

齐晟礼的手停在空中，薄唇嗫嚅几下，眼中复杂翻涌，还是收回了手。

“窈窈长大了。”

南殊敛眸垂头，遮住眼底的红意，不平稳的呼吸让她很难遏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一种怎样的姿态去面对他。

突如其来的碰面，根本无法让她接受。

她所有的冷静与平稳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伪装。

“晟礼哥哥。”

南殊喊了小时候的称呼，声音已经发颤。

“我想自己一个人先静一静，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