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不对，”嬴蕲重复了一遍，他低着头，开始踱步，“也不能说全不对，是不全对？”

他的语气中带着不确定，但他并没有停下，自言自语着：“或许你说的有一部分是对的，天地万物都有他自己的运行法则，但万物存于天地间，天地是否是‘道’，天地之\u0027道’是否就是‘大道’？”

“若是，那道修研究参悟的便是天地之道，无非四时日夜，无非春夏秋冬，那为什么千百年来参透飞升的寥寥无几？若不是.......”

“那便是天地之道并非\u0027大道”,天地亦是‘小道’，那‘大道’何为？’’

“坏了！”刘元和听到这一番论调，顿觉几年前才刚刚筑基的玉府一阵摇晃，自己的心境竟因这个自己从未想过的问题而震撼，道心动了！

他强行压制自己行乱了的气，不由他半分疏忽，道心动摇，玉府崩塌，这对一个道修意味着修为全废，甚至会因此动摇武者根基也并非不可能！

“想不到被这小子坑了！”刘元和本想将自己对天地大道的感悟直接喂给嬴蕲，助他快速成立道心，而后便可传其道法。

却没想到嬴蕲压根不理会他给出的金手指，反而一顿论述，把老头自以为稳固的道心用一个简单地逻辑推论就给动摇了——确切的说，刘元和从不怀疑自己参悟之道的正确性，毕竟在他悟了之后，道心玉府皆立，他根本就没想过，天地之‘道’与‘大道’之间的关系。

老人此时有苦难言，因为玉府翻腾难受得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在心里默默哀求面前的小子别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了。

不过，这次轮到嬴蕲眼中没有刘元和了，他似无感无知一般地已然自言自语：“天地并非大道，那么万物所遵循的大道又在哪里？”

“是啊，又在哪里？”刘元和不自觉的也开始想这个问题。

少年思忖了一会，来回踱步。渐渐地，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好似某股看不见的力量推着他，强迫他继续将这个问题深挖下去，一定要得出一个答案！

而刘元和眼中分明看见，少年周身大穴之处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个琉璃色的漩涡——那是少年自身的内息在疯狂引纳天地气机！

“快停下来！”刘元和感觉到不妙的不只是自己，面前这个少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危险！

可少年却依旧自言自语：“何为\u0027大道\u0027？何为\u0027小道\u0027？\u0027道\u0027便是\u0027道\u0027罢了，何来大小呢？”

“所以......”倏忽地，他仿佛想通了，眼睛瞬时明亮了起来：“所以根本就没有‘道’！”

“或者说，万事万物俱是‘道’！”

他发狂一般的，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表达的欲望，此时滔滔不绝：“这个‘道’并非由谁制定，也并非由谁遵从，天上天下，万事万物，他们没有义务遵循谁的既定规则活着，他们的生存是是为了自己——”

“草靠土壤生长，羊吃草，人吃羊......”他声音愈发高亢洪亮，演讲般地说着，“那么，会不会也有东西吃人？草会不会吃羊？土壤会不会埋葬草？”

然后他便自行得到了答案：“是的，吸血鬼吸食人类的鲜血，有些巨大的猪笼草也会吃羊，土壤埋葬死去的野草更是司空见惯......”

“这些，都是‘道’。”

此话一出，老者痛苦的表情怔住了，他感觉到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道’即是变化——”

“所以，‘道’并非固步自封，你我皆可为‘道’！”

刘元和心中的道心再次凝实，玉府也不再动摇，反而开始自行恢复，渐渐地要比之前更加稳固：是啊，“大道”乃变，并非规则，既是如此，那么能够支撑自己修行之路的便是“大道”；能在纷繁复杂之中凝实本源的即是“大道”；能让天下道修无限接近甚至超越天地的就是“大道”。那么，自己便也是“大道”！

嬴蕲左臂之中，玄蟒突然惊醒，心道：“他道心成了。”

如玄蟒所言，嬴蕲丹田气海之处，被吸纳的天地气机自行规律运转，气海之上，琉璃色气息层层凝实，渐渐形成一脉高耸如云之相。

刘元和不愧是老道修，经历剧变，两三息之间便调气复元，而后他飞身而上，一个剑指点在嬴蕲眉心——

嬴蕲顿觉自己的神识随着剑指所点之处入了内景，他看见自己除了丹田气海之外又多了一处蕴纳气机之处：那是心口处的一颗玲珑坠子，其色青白通透，正以一种缓慢的节奏顺时针自转，

与气海不同的是，随着这种规律地旋转，不住地有清白之气顺着经脉涌入，最终与周身运行的内息相融合。

“看到什么了？”内景之中的嬴蕲听到内景外刘元和在发问，他将自己所见复述于老头，这没什么可隐瞒的，怕是瞒也瞒不住。

说完，一阵沉默，嬴蕲甚至以为是不是老头出事了，但此时他却没有办法自行离开内景。他便明白，这是刘元和的术法压着自己进来的，当然要他放，自己才能出去。

而刘元和也只是被他描述的内景新增之物震撼到罢了：道心这东西的颜色就代表着其品级的高低，颜色越深厚的，道心一般品级越低，与天地沟通的能力也就越差，而颜色越清洁的品级越高。就像黑色之上一旦蒙尘便会很明显，透明玻璃上即使有些灰尘一样还是透过其能看到窗外景色。

虽说证道的过程中，道心会慢慢洗脱尘色，越发透明，但初感天地的道修的道心一般都带着些颜色，品级高的不过是颜色的种类少了些，色泽也通透些。像这种青白色而通透的道心怕是当今天下找不出第二个来。

“天生的道修！”刘元和终于回过神来，“早知道真该让他给我磕几个头！”

他现在真的很后悔装什么大方。

怀着这种心情，他将嬴蕲拉出内景，并且给他讲解了一番。

嬴蕲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天选之人：降生铜骨，玲珑道心，还好，这不是法宝秘术什么的，不然自己绝对会被道上那些人没日没夜地追杀。不过，他还没自我陶醉痛快，刘元和便搭话了——

“你要不拜我一下呢？”老头恬不知耻地试探了一下。

出尔反尔向来没什么好结果，只能得到嬴蕲淡淡的一句：“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