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他会死于失血的！”

一股猩红色的血液顺着十三的棕色风衣下摆慢慢的淌在青石墙上，沿那一条石缝裹挟着墙边的尘土落于地面。

滴答。

一团粘稠的血溅起一片涟漪，最终连成一片倒映着蓝天的小湖泊。

“内城城墙上有弓弩手在架着门口的位置，刚刚要是放你出去救他不仅救不回来……你也很危险。”

内德贴着墙边把忌子护在内侧，明明声音已经无法维持之前的低沉伪音，但是面部的表情波澜不惊，就像死去的士兵不隶属于他一样。

正殿内的战况乱到无法分析，内德用撕碎的长袖布条擦了一下额头的血迹，防止血液流入眼睛影响视线。

“他是为了我而死啊！”

忌子的手一把捏住了内德的手腕，尽管漂泊半生的她太多死亡，但是唯独是无法接受同伴的牺牲。

反观内德脸上的冷漠和坦然，让忌子开始怀疑面前这个女人基本的人性。

“听着，佣兵不需要感情；其次，他作为佣兵死得其所；还有，如果你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水泡山庄的话，那就继续为一具已经不能呼吸的尸体慢慢哭吧！”

毫无温度的声音冷冰冰的回响在忌子的大脑，震慑的她手中的刀刃都几乎无法拿稳。

一向以忠诚着称的佣兵首领内德，路上走来的两天甚至不敢放下对雇主的敬语，一直以“您”称呼比她还要小的忌子，现在却如同训斥下属一般吼着她。

战争总会有血和牺牲，这是避免不了的元素，可是……

故人的面孔划过忌子的脑海，若要向前重新拾起刀，就要先放下心里的桎梏和枷锁。

佣兵靴子踏过圣骑士的尸体，继续书写着战场上像落花一样艺术的战斗技巧，刚刚脸上的那抹愤怒也随之消失了，提起了百分之百的专注投入到战斗中。

眼睛的模糊占据了忌子大部分的视野，她扶着墙壁上的挂画边框，稳住自己双脚不让它倒下。

“现在可不是倒下的时候……别……千万别……”

忌子握紧拳头狠狠的捶击着自己的太阳穴，她绝不能在战斗的时候被那团梦魇击倒，她要保持理智。

宝座上的男人不动如山的翘着二郎腿，刀上没有一丝血痕，身边的侍卫围着他站成一圈，提防着有人再次前来刺杀他。

“这么小的胆子……也敢过来学着联合城的人搞刺杀那一套？”

男人的嘴唇咧开一个不屑的弧度，鼻腔轻浮的发出一声冷哼嘲讽，他勾勾手指叫来了宝座后面阴影处的一个穿着红色铠甲的奥克兰人。

“圣火守护者大人，您随时吩咐。”

唯一没有参与战斗的审判官毕恭毕敬的走到了圣火守护者旁边，他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向大门的方向。

只见那个刚刚行刺圣火守护者的沙克姑娘像是犯了什么哮喘症一样，明明还没有负伤多么严重，但是却一直过度的换气，现在站起来都是个问题。

圣火守护者的眼睛透出一股危险的慈祥，他像是端详着笼中一只即将寿终正寝的促织似的，看着忌子在地上努力的挣扎。

真是小孩子过家家。

反观是那个扛着她进来默默无闻的佣兵，此刻正带领着一群棕色长袍的人在正殿里闹得起劲，哪怕是遍体鳞伤也不知道退缩。

“我明白了，您是让我直接杀死那个受伤的沙克人。”

审判官点点头，还没起身拔剑就又被圣火守护者的一双手按下了脑袋，把他的耳朵贴向自己的嘴边。

“不……我喜欢那个家伙的眼神，得给她安排个体面的死法。”

“但是您的伤……您这个年纪真的还要亲自上场吗？？”

审判官的言语很委婉，他的眼睛注视着圣火守护者鬓角的白发，那丝丝成缕的白发无声的证明了男人的沧桑的衰老。

“……我一把年纪了，你还打算把我往战场上推？”

圣火守护者轻轻的拍了拍年轻审判官的后脑，“去叫二楼的那个家伙过来，我很久没看他战斗了，今天难得有兴致。”

虽然他没指名道姓的说出那个家伙是谁，但是看他嘴角骇人的微笑就足以证明这是个难缠的家伙。

审判官道了一声遵命就飞身跑下阴影处，穿过走廊口的刀光剑影直接跑进了通往二楼的拐角。

安置好命令后，圣火把手中的十字剑端起好好掂量了下，轻轻抚着剑身光洁的刀刃看向门口的那个沙克姑娘。

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昏倒在了地面，就像是死了一样，在混乱的战场中停止了一切思考和动作。

但是仅仅是过了半分钟，她有用仅剩的手臂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勉强站起，眼神中又似乎被某些信仰和力量灌满。

“沙克人还真是个奇妙的种族。”

男人手扶着太阳穴，从刚刚被掀翻的桌子旁拿起一颗西洋棋子，把象征着“王后”的白色棋子放在了宝座扶手上，面朝着忌子的方向。

“Check，将军。”

*

“滚到地狱去吧！有罪之人！”

高级圣骑士运起手中的沉重十字剑，借着大臂挥动的力量笔直的砸下，开孔军刀上便又多了一刀豁口。

死角的圣骑士趁人不备偷袭了九十九无从招架的小腿，他立即把军刀换到下盘格挡，而下一秒鲜血之花就绽放于他的后肩。

一招一式都有可能导致受伤和流血，尽管面前这些圣骑士比不上正殿与内德混战那些审判官的战斗力，但是双拳终究难敌四手。

九十九苦苦支撑着走廊口的援军，以一己之力凭借着高超的实战防守技巧和韧性，硬是在人海中一直站到伯恩来。

“你倒是砍一刀啊！一直傻站着让他们打你吗！”

本就破烂难堪的流浪汉破布现在因为运动和受伤的缘故变得似有似无了，伯恩干脆扯下了缠在身子上的那一堆碍事布条，把它们绑在了军刀的握柄上。

一双黑色的机械臂扣死了圣骑士的头盔，明晃晃刀刃如同飞霜一般斩下了那家伙的头颅，直将军刀上的血槽又多了一道。

“内德的命令还没到……”

开孔军刀的最为薄弱的孔隙处骤然断裂，断刃的碎片于空中四散落下，而九十九的双臂也终于到达了极限，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横向一刀砍的皮开肉绽。

双臂的残废意味着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一个拿不起刀的人是无法继续战斗的。

“命令命令……哪他妈有那么多命令！你的队长自身都难保！还不快点跟我往外跑！”

伯恩骂骂咧咧的一脚蹬开了背后捅刀的圣骑士，他拽着佣兵的领子试图带他逃离士兵堆积最多的走廊口。

如果继续在这里站着，无疑是等着被那些圣骑士活活剐死。

“保护雇主是我的职责。”

九十九执拗的甩开了伯恩的手，反而将他推的更远，带着一双已经不能活动的双臂硬是要往前走。

*铛

沉闷的后脑撞击声响起，伯恩毫不客气的跃起一拳砸晕了佣兵九十九，将他一把抬起抗在左肩上，用右手的军刀拨开四下翻飞的十字剑，一溜烟的逃离了走廊口。

“……让人类时刻保持理智真是个困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