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此时夜羽等人面对的景象，和这一句诗描述得差不多。

四周碎裂的大地扬起漫天的沙尘，遮蔽了所有人的眼睛。

藏于地底的阴脉喷涌出大量还未被污染的阴气，顺着地面上的裂缝来到了这个世界，似是一道永恒的黑幕。

阴脉化形的阴龙，不知何时挣脱了来自血肉巢穴的枷锁，在阴气形成的浪潮里肆意游动，一边咆哮，一边狠狠撕咬着眼前的罪魁祸首。

紫黑色的血液、虚无之力独有的黑红之气、碎裂的獠牙、被咬得粉碎的肉沫，在沙尘之中被向着四处抛洒，混着来自怪物的悲鸣。

夜羽反应很快，趁着风沙遮蔽身形，使用领域力量包裹自身，化为一道黑影赶到了血肉巢穴面前没有被波及到的地方，让开了阴脉之龙进攻的道路。

找了一个空旷之地，将怀中的人放下，更仔细的探测起来。可是很快，他便微微皱起了眉头。

对方的伤势，比他先前在远处感知的程度还要严重许多。

他损失的不是血肉，而是本源，觉醒者最重要的本源。

觉醒者若是失去本源，他不仅会失去能力，还会直接失去生命。

燕军到底遭遇了什么，会直接就将自己的本源几乎消耗殆尽？

是他先前为了救出胖子爆种过头造成的本源损失，还是因为那只血肉怪物的污染和吸收？

夜羽不知道，但是他确定，就是九月过来，也救不好他了。他这个会一部分生命之力的死神就更不可能了。

本源损失如此严重，谁也救不了。或许损失一点还有办法，但损失到只剩下一点，那便是真的无计可施了。

不过，稍微让对方好受一些，还是可以的，这么想着，夜羽发动生命之力，将对方表面上和内部一部分的伤害治愈了。

脚下的地动山摇，在他一心二用强大的精神力量下，在波及到赵有福和白沐的时候，变得微弱起来，对众人造成的影响降低到了极致。

因此，即便是突如其来的地震，也没有影响夜羽接下来的动作，他强大的感知力已经知晓地面之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场灾难对于他们来说影响不坏，甚至还有好处，他也不再过多在意。

因为·····那是隐藏阴脉的阵法，被赵有福巧合一般地破坏了。

此前一直被阵法镇压得浑浑噩噩的阴脉意识清醒过来，像极了一位终于通过医院检查查出体内肿瘤的病人联系上了天道医生，准备借用医生化疗和药物力量，将自己体内的肿瘤轰杀。

这是阴脉的反扑，其程度之强烈，和压缩到了极致的弹簧，爆发出的，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力量。

阴脉暴动反扑初期的时候，旁边的人最好不要阻挠其的行动，不然会因果缠身，对自己修炼的进度造成负面的影响，即使是死神也不例外。

“胖子，白沐，不要乱动，只是阴脉对于那只怪物的反噬而已，目前阶段我们最好不要出手，当看客就好。当务之急，先将人救回来再说。

不过我事先声明，他的本源损失太严重，我也没办法完全治好他。只能尽力让他醒过来，说几句遗言。”

夜羽声音清冷，语气淡然，像是一位知晓病人病情后，表面最为理智的医生，对着病人家属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这样吗？不过能醒过来一段时间，也是好事情了，也不能奢求太多。”

白沐有些低落，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说出这样一句话。

一旁刚刚落下，耗尽力量难以维持站姿的赵有福，颤了一下，最后没有再说什么。

无形的领域笼罩着世界的一角，一边是狂沙舞动，巨龙与虚无兽厮杀；一边是风平浪静，无声地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哀伤气息。

“咳咳咳······”

在盈盈绿光的照耀下，昏迷的中年男子终于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眸灰暗无光，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这是·····在哪里？我不是应该·····和它融为一体了吗？”

他的声音很微弱，若不是在场的人五感灵敏，可能都听不清他的声音。

“融为一体？燕大人，是我，赵有福，还有旁边我师兄白沐和我兄弟夜羽，我们将你救出来了。”少年有些哽咽，不过很快又回到了原先正常的语气，只是声音终究有些沙哑。

“有福？你怎么来了？快走，那只怪物····我还没有消灭它。它现在吞了我的本源，等阶已经快达到ss级了。”

即使微弱，他的语气也很坚定，带着一丝焦急和担忧。

那未知的污秽之力快要侵蚀完他所有的身体，没有本源的他也扛不住接下来的侵袭。

现在他已经失去了视力，很快神智也要接着被侵蚀。

本来自己没有本源，也离死亡不远了。他可不想濒死的时候，还将手中的血肉之刃对着自己一直保护的年轻人。

他的刀，是对准那些来自虚无的敌人的，而不是对着自己人的。

“杀了我吧！不要再想着救我。从我让它吞噬我的本源开始，我就没有想要活着的心思。我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救了。”

“吞噬本源？你说那个怪物？一般吞噬本源耗费时间是最多的，更何况，你们先前的等阶还极其相近，实力差距不大，不过短短一天，即使速度再快，也不会将你的本源吞噬成这样。”夜羽问道。

“那是我主动配合的。我的本源之力【血肉操控】和那只血肉怪物在本源上有一定的相似性，若是我不反抗，甚至还主动注入本源，速度当然是快的。”燕军解释道。

“燕军，你这家伙疯了？将自己被侵蚀的情况下还将本源给予对方吞噬？还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白沐听完，一向冷静的他忍不住对燕军吼了起来。

他们之间的关系类似于忘年交，自家正直朋友竟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他完全无法理解。

你想要牺牲自己，帮小师弟他们逃出去，他是理解的，可是之后对抗那只怪物，竟主动让对方吞噬自己，增长敌人的力量，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我没有疯，我很理智。其实，当我进入它体内的时候，我就想到这个办法了。”

燕军抬头，无神的眼睛在这一刻仿佛透过夜羽的领域屏障，看到了另一边阴脉之龙与受到重创的血肉怪物的战斗。

“白沐，你知道吗？燕家是从古至今都秉承行侠仗义，正义为民的家族，而我的能力却是【血肉操控】这种有些邪性的能力。

在先前通过家族成年仪式觉醒的我，获得的能力却和其他家族成员格格不入，让我有一段时间陷入过迷茫，最严重的时候甚至否定过我自己。

但是，逍遥大人来到我家，点醒了我，让迷茫的我意识到，能力性质邪性并不代表我的品行也有同样的问题，正义之人也可以执掌邪性之剑，只要性质是为了守护，便皆可利用。

既然能力要用血肉来进行施行，那我可以使用敌人的血肉，自己的血肉，来保护我身后万民。

先前我牺牲自己的血肉为有福他们创造逃生机会的时候，就发现，眼前的怪物其实和我的实力差距不大，若不是那无形的污染侵蚀了我，以及先前耗费的源力太大，我本可以重创它的。

我失败了，被它吞入腹中，却意外发现了它的本源——因为我的【血肉操控】能力竟和它产生了共鸣。

它····想要吞噬我，完善自己的能力，拥有更多实力吞噬那条黑龙，而我，也感受到了可以吞噬对方的信息。

生命一直在流逝的我，在被逐渐同化为怪物的那一刻，做了一个看似疯狂的决定——它能吞噬我，我为什么不能吞噬它呢？

即使它因为吞噬黑龙，获得了除了血肉之外其他物质，让我的能力无法全力发动，但是若我故意将自己的本源送给它，让它用我的本源获得更多强大的血肉，到最后，我是它，它是我····是不是·····就可以操控它了？”

燕军的话一说完，在结界外面还在反击的血肉怪物，突然停止了行动，即使只是短短几秒，也被阴脉之龙抓住了机会，集合自己和天道的力量，贯穿了它体内最深处的——虚无之核——虚无生物独有的本源。

它死了，先被夜羽斩杀血奴，浪费了大量虚无本源，又被赵有福贯穿阵法，解救了阴脉之龙，而燕军潜藏在它体内的本源，在和阴脉之龙的战斗时候，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它从未想到，真正杀死它的不是什么大佬，而是它视作蝼蚁的，甚至已经被吞噬的人类。

虚无的同化性很强，但是当人类意志一直熠熠生辉时，它同化他的同时，也在被他所同化。

“咳咳咳·····我们赢了。我感应到我的本源已经消失了。不要小看人类啊！人类的意志，怎么可能是你们这些畜生能够明白的。

人类······永存。”

燕军还想说什么，满脸鲜血的他张着嘴露出笑容，可最后他再没能说出话来。

晚风轻拂大地，为这片污染严重的大地重新带来了生机。

有的人闭上了眼，可是精神依然闪耀在这个漆黑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