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羽，没有眼泪······

当然这并不是让林寒宇感到惊恐的地方，毕竟夜羽当时才12岁，即便是因为没有回过神或者不理解而没有流眼泪，他也是会理解的。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对方不单单是没有眼泪，他的表情很平静，面无表情地看着陶老爷子的坟墓，如同是在看待一个陌生的坟，也像死去的不是他最爱的爷爷一样。

那一刻的夜羽，完全不像一个12岁的孩子。黑色的眼眸里，除了冷漠与淡然，没有看见任何和其他正常人一样该有的情绪。

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黑伞下，像一个神灵俯瞰着这位死去的老人留下的石碑。没有悲痛，没有不解，只有冷漠，深邃的黑色眼眸里，没有那个年纪该有的清澈。

但是当林寒宇走到夜羽旁边时，察觉到脚步声的少年回过了头。

只见他此时眨着纯净的眼睛，脸上面带笑容地看着走过来的林大哥。

“哥哥，你来了呀！我们好久没有见了，小羽好想念你们啊！”

些许稚嫩而清脆的声音此刻游荡在风中，风吹着雨滴斜斜地倾洒，触碰了林寒宇的皮肤，让他止不住颤抖。

仿佛在这一刻，冰冷的雨水也渗进了他的心脏，给他带来了难以相信的冰冷。

陶爷爷的墓碑还竖在风雨之中呢，他的尸骨未寒，而夜羽他怎么能·····怎么能如此的冷漠地对待最疼爱他的爷爷？

“夜羽。”

“嗯？怎么了林哥哥？”

小跑到林寒宇的夜羽，正想要做出拥抱的动作，在听见刘海遮住双眼的林哥哥低沉说话时，他一脸天真地歪着脑袋看着他。

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叫他的全名——平时不都是像例如“小羽”这样叫的吗？

“······你把死亡当作什么了？还是说······你把感情看作了什么？啊，告诉我？你最爱的爷爷死在了你的面前，你怎么能够如此冷漠！他是你的爷爷啊！

花费无数心血，将你含辛如苦地养大，在他死去的那一刻，你为何会如此无动于衷？”

林寒宇的声音突兀地大了起来，他瞪着充满血丝的双眼，看着夜羽，咬牙切齿地说着这句话。

而林寒宇的咆哮声，成功地将悲伤哭泣的叶夕他们吸引了过来。

当他们看见那听了林寒宇的咆哮声后，诡异地变得沉默的夜羽，再结合刚才林寒宇咆哮出的话语，都意识到了，他们这个最小的弟弟或许出了很大的问题。

不然，一直都很喜欢夜羽，做事稳重的大哥，不会如此轻易地露出如此愤怒的情绪。

在林寒宇嗓子都有些吼哑的时候，夜羽原先看见自家大哥的欣喜逐渐消失，原来挂在唇边的笑容也在这一刻隐没。

他变得面无表情，深邃的眼底在这一刻成为了一片没有边际的深海，还有一些黯淡。

“因为·····没有感觉啊。死亡，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爷爷死了，仅此而已，不是吗？”

夜羽，他完全不懂林寒宇的歇斯底里，也不懂为什么陶老爷子死了，自己的哥哥姐姐为什么会哭得如此伤心。

万物皆有一死，陶老爷子死亡，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显然，夜羽根本无法和林寒宇他们在死亡这一件事上拥有共情——他根本没有对应的感情。

没有情感的共鸣，夜羽也无法与自己的哥哥姐姐们感同身受。

他根本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没有悲伤之情是多么不正常的事情。

更何况，他现在平静到面无表情的样子，在无意间将自己的哥哥姐姐伤得很深。

“理所当然？你竟然说这是理所当然？”

叶夕怒了，本来因为爷爷的死而心情不好的他在看见夜羽此时像个白眼狼的无情模样，一下子就爆发了。

如果不是林寒宇阻止了对方，夜羽还真的会被打一顿。

“不是····吗？”

夜羽有些害怕了，他当时才12岁，除了对死亡的看法和别人不一样之外，他还是个孩子。

面对高大的哥哥姐姐们，尤其是他们愤怒的时候，他依旧是害怕的。

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生气。因为他在面对亲人死亡的时候，真的没有一点感觉啊？

误会，就在这一刻诞生了。

林寒宇他们认为，夜羽这个家伙是个情感淡薄，一个完全是白眼狼的货色，才会对生前最爱的爷爷死去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像个对待陌生人死去一样冷漠。

夜羽呢，他其实根本上是因为性格缺陷，根本对于死亡没有任何感情。换句话说，即使他现在死了，也不会有任何求生的情绪，肯定是一副“死了就死了”的样子。

自己的死亡应该产生的情绪都没有，更何况其他人的呢？

这无疑是个悲剧，至此当时被夜羽表现而愤怒的哥哥姐姐们就不理解了。

郑爱怜的眼里是失望和不解，夏雨的眼里则是失望和愤怒，叶夕则是仇恨，林寒宇则是失望、愤怒和不解。

“爷爷死了，我应该哭吗？”

那些眼神，深深刺痛了当时小夜羽的心，哥哥姐姐们，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其实从开始上学的时候，夜羽就发现自己和旁人的不同了。

在课本上看见书中一个人死了，书里的其他人物都会哭得伤心透顶。

而他····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是个异类，他一直知道。可是，他没有办法去解决，也不敢去面对。

现在的生活多好，有朋友，有同学，有家人——爷爷、哥哥姐姐。

他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因此，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不一样而失去他们——他总是努力地伪装得和别人一样。

可是书本上的终究是书本上的，别人的也终究是别人的，当他真正经历这件事的时候，他也无法伪装了——狼装得再像羊，但终究是还是狼。

他始终伪装自己拥有在面对死亡时的共情能力，但是真正发生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根本就无法伪装下去。

他终究骗不了自己，在看见自己最爱的人离开人世的时候，他的内心却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至此，夜羽和他的哥哥姐姐们，感情上有了一道难以磨灭的裂痕。

········

在离开夜羽后，林寒宇一直对于夜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作为大哥的他，一直深深地记着当时夜羽那无情的俯瞰人间的表情。

亲人死了，不仅一脸平静，还和他依旧有说有笑，简直让人感到无比的心寒。

当然，夜羽他终究还是他的弟弟，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不会做得那么绝情。

最起码，生活费还是要给他保障的，但是其他的，他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

可是林寒宇没有想到，叶夕的再次上门，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林大哥。”他的眼睛很严肃，同时压抑着怒火，“我调查出了一些事。”

“爷爷······可能是夜羽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