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年过三十，在江国一个三品官门下谋一个教书先生。

教书的日子长一点，他也开始得心应手。尤其府上给的教资丰厚，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某日，府里来了一个客人，那客人和主家是师兄弟，两个人寒暄后再论学问之时，主家说他现在官场漂浮多年，已经比不得师弟寄情山水了。

“不过我府上有一个教书先生，文采过人，你若与他论……”主家摇了摇头，断言“你不如他。”

那客人不信，正巧原主正在授课，主家便派人去请。

客人见了一面之后，就掩面表示不满“我当是谁，竟是那窃玉的小人，羞于他同处，师兄你定然是被他骗了。”

主家脸色不好看，待客人走后，原主给主家百般解释，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他没有干那种事。

“我知道先生学问好，但是世人皆议，你名声有瑕，府上不敢再用。”

随后无论原主怎么说，他都坚决的请原主另谋他处。

原主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再避让，离开故土，从邵到江，还是落得如此下场。

心里对那个客人充满了怨恨，遂用多年攒下的钱，买凶杀人。

主家得知师弟在归去的途中，遇到刺杀坠崖身亡，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被人指认，原主神色癫狂，仰头大笑。“好一个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为什么当年窃玉之事没有水落石出！我背了骂名多年，十多年来，没有一处顺遂。可笑，太可笑了。”

既然认罪，买凶杀人，那就是死罪。还没等到行刑之日，原主就在牢里自杀。

因为无亲无故，没有给他处理后事，狱卒们就拿了一张草席卷了，把尸体扔到乱葬岗。

凡是这样死了没人管的人，狱卒都是这样处理的。

臀部的伤的让他好好躺上一段时间。莫子仪现在行动不便，他是有心把乞丐儿留下的。

先把伤养好，其他的都是小事。

这一场雨一下就是一天一夜，乞丐儿呆在莫子仪房中，看着外面的雨幕唉声叹气。

“这叹气又是为何？”

莫子仪这一天亏得乞丐儿照顾，清理伤口等，乞丐儿十四岁的年纪，让他起了教导之意。

“我在想，雨天出去乞讨会不会更让人怜悯呢？”

然后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换的衣服，“算了，这衣服不能糟蹋了。”

衣服不是好衣服，只是一些粗布麻衣，但是在他眼里，这已经是件很好的衣服。

甚至还没有补丁，多好啊！他那一身都已经烂的不能看了。

乞丐儿说他叫毛二狗。“我没老子娘。反正我一直跟着老乞丐，我都是跟他学的。他可会讨钱了！以前他在的时候我们两个一天能吃一个馒头。”

说起这事儿，毛二狗就眼睛里都有了亮光，仿佛那就是他最幸福的时候了。

不过是收留了他两个晚上，毛二狗就对莫子仪产生了感激。

莫子仪又让他换好衣服，煮饭还有他的份儿，毛二狗一边喝粥眼里噙着泪水。

“你如果说要把我卖了，我也愿意的！”

除了老乞丐，莫子仪对他最好。

雨终于停了，刚一放晴，毛二狗就没了身影。

莫子仪以为他可能又出去乞讨了，到了傍晚，踏着泥泞不堪的路，毛二狗领着一位老大夫拿着医箱进屋。

“需要将养两个月才能痊愈。”

这伤势只用治外伤的金疮药即可。莫子仪谢过大夫，“劳烦您跑一趟，这诊金药钱几何？”

老大夫眼神落在后面的毛二狗身上，道声已经给过了，又何须在给。

莫子仪住的又远又偏，毛二狗那点碎银子他不太看不上，加上天又下雨，路滑又不好走。

如果不是这孩子在他那儿诚心哀求，从早上呆到晚上，让他来一趟，他才不愿意跑一趟。

想罢便开始收拾药箱，毛二狗送老大夫回去，毕竟年纪大了，有点让人不放心。

“我还需要你送？我走路稳当着呢！”老大夫眼睛一瞪，让毛二狗回去。

“不行！我得看到您进屋我才安心。”

把人送到了，老大夫直接就把门关了。“行了！我也到了，伤我也看了，你别烦我了。”

毛二狗不在乎他的态度，在屋外连连道谢，就回去了。

莫子仪看着那一瓶金疮药，那孩子……刚开始还觉得他机灵呢，现在看来，是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的主。

毛二狗踏着夜色，远远瞧见茅草屋的形状，加快了脚步。

关了房门，桌上，油灯点燃的火焰跳动着，昏然的亮着光，小屋内的一切，在如豆的灯火下，看起来隐约而朦胧。

毛二狗形容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就觉得心里很欢喜。

“愿不愿意跟我学写字。”

毛二狗楞楞的呆在原地。“我能学吗？”

他的梦可没有想到这个，也就只是有钱之后每顿买白面馒头，吃一个扔一个罢了。

读书识字？那不是他能想的事情。

当今士族把持着教育的资本，名士之中也多是士族出身，要说其他阶层的人就没有出过名士吗？也不是，只是少之又少。

教育资源的稀缺就意味着底层的进身之阶非常艰辛。

“凭什么事是不能的。”

“我是个乞丐。”毛二狗犹豫的说着，却眼巴巴的看着莫子仪。

昏暗的光微微闪烁着，莫子仪笑了笑，招手让他过来。“我还是个小偷呢。”

毛二狗走过去，嘴里还反驳着“你才不是！”

心道我都呆了两天了，你有没有偷东西，我能不知道？莫子仪真的穷。

没有什么拜师礼，很平常的，两个人开始了教学。

莫子仪对他，没有苛刻的要求。他只是觉得，如果毛二狗识字，能写会算，以后就算靠他自己，也能当个账房掌柜之类的，不会在暴雨天还惦记着出去乞讨。

教毛二狗识字，他就开始嫌弃自己的名字不好听，央着莫子仪给他换一个。

“不如叫元良好了。”

毛元良自从学字之后，就称莫子仪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