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7月18日

窥探诊所，徐非非和白小欧在收拾东西。

白小欧有点遗憾。

“老板，咱这诊所真的不开啦？”

“你是在做梦，还是精神错乱了？这东西都快处理完了，你还在质疑关门的事情是真是假？”

“不是，我这不是舍不得吗？几年了，我这不处出感情来了吗？”

“树挪死，人挪活儿，在我这个小诊所呆着没啥前途，我已经给我师兄打过电话了，推荐你去。不过，他这个人比我更无情，能不能呆下去就看你的能耐了。”

白小欧快哭了。

“老板，还是你对我最好。”

流浪猫胖狸正赖在行李箱不肯出来的时候，有客人来访。

来人自称是一名律师，受委托人的委托找徐非非有事的。

几分钟之后，两人在二楼空旷的办公间展开了如下对话。

“徐医生你好，我叫庞飞，是瑞合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受我当事人的委托，特地来跟你交接遗产赠与事宜。”

“遗产赠与？谁？”

“沈杨，这是他已经签好字的赠与协议，你只需要在乙方签字就可以了。赠与财产包括京郊一套300平米的别墅，南市高堂镇住宅一套，鹭岛市三居室一套，股票和债券若干。”

“沈杨？”

“是的。”

“如果我不接受赠与呢？”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一千一百二十四条 继承开始后，继承人放弃继承的，应当在遗产处理前，以书面形式作出放弃继承的表示；没有表示的，视为接受继承。受遗赠人应当在知道受遗赠后六十日内，作出接受或者放弃受遗赠的表示；到期没有表示的，视为放弃受遗赠。”

“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苏医生，我只是一名律师，我的当事人没有表达清楚的意愿，我无法揣测他这么做的理由。不过，他留了一份录音给你。”

庞律师走之前，说了一句。

“他签完这份协议之后，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他说什么了？”

“我知道她肯定不会接受的。”

“他都知道我不会接受了，为什么还要整这一出？”

“他又问我，有什么办法让你不得不接受。”

“你怎么说？”

“我说我是一名律师，我不能强迫任何人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

“好的，谢谢你，庞律师，麻烦你跑一趟了。”

白小欧在下面收拾东西，徐非非坐在窗前，听老章的录音 。

一种久违了的声音，声音带着一股浓烈的沧桑感和无力感，断断续续的。

听顾凯说，他最后的日子挺艰难的，浑身上下除了头还能自主思考，整个人基本无法移动。

：非非，好久不见。

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要诚恳地跟你道歉，对不起。

我跟顾凯申请过，能不能见你一面，但他说不可能。

我意识到，咱们今生的缘分就算是尽了。

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记得当年，我在高堂镇看到你的时候，你就是一个抢走我父亲的敌人。

直到那个大雨滂沱的晚上，我看到弱小的你推着沈丰在雨中艰难前行的时候。

我才意识到，原来我们一直是一路人，我甚至还要感谢你，让我及时地从对沈丰渴求父爱的幻想当中走出来。

说是我的幻想也罢，是我的梦想也罢。

在榆树村的那些天，是我这一生过的最安稳的生活。

我甚至在想，我们最终会成为人人羡慕的一对。

我们也会有孩子，我会对他们报以加倍的父爱，让我们在童年所有缺失的情感都在他们身上数倍地予以回报。

然而，理智告诉我，那是不可能的。

就在那年夏天，我无数次将从排水沟里冒出头来的沈丰给按到水里的时候，就已经走上了不归路。

我不配拥有常人的幸福。

即便是这样，我还是不后悔我做的所有的决定。

站在法的层面上看，我是错的。

但站在某一层面上的人来说，我做的大部分决定在我看来没有错。

唯一对不住的就是云峰，莫玚，还有那位贸然敲开门的年轻人。

非非，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认为，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朋友。

我知道你肯定不稀罕我用尽半生得来的那些身外之物，但我想你收下。

自私一点的想法就是，如果你收下了，我内心会心安一点。

最后，来说一说那位曾经当过我数年继父的钱老板。

他曾经是无限风光的成功商人。

我也曾经对这个无往不利的商人怀有无限的敌意和恨意。

但直到有一天，我得知他破产了，流落到靠拾废品为生的时候。

我想了很多。

他没有错，错的是我，我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他能养我到高中毕业已经是不错了。

而我，却恩将仇报，要了他唯一儿子的命。

庞律师那里有两张银行卡，其中一张卡里的钱足够他余生衣食无忧，我想委托你帮我去看一看他，把卡给他。

另一张卡里的钱，我想捐给福利院，我知道你经常去天福堂做义工，也算是为孩子们做一份贡献吧！

最后，非非，我还是要谢谢你。

在我黑暗的生命里，你就是唯一亮着的那一束光。

祝你幸福。

**************

听完老章的这一段录音，徐非非感慨。

她在想，坏人和好人的界定是什么？

有人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天生的坏人。

有人说，损人利己无恶不作的人称之为坏人。

那，老章呢？

他做了损人利己的事情了吗？

而他当自己合伙人的这两年，每一次自己有危险的时候，他都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那时没有意识到，到了现在才明白。

自从他来了诊所之后，自己有了安心的后盾，才可以为了案子无所畏惧。

他总是默默地应承自己提出的所有要求。

或许他知道自己不属于他，所以才做出最后的极端选择吧！

正如他所说，多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晚上，他无所选择。

而自己，也正是那一个晚上，数年心魔萦绕在生命当中，过去，现在，将来，必将挥之不去。

他和她或许真的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