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修期间难得的假期，比起出去和白昕那群人鬼混，于绵绵更愿意呆在酒店。

那天晚上之后，李远叨没少找她。

于绵绵记得那晚的每个时刻，记得和他剑拔弩张时的威风，也记得被他搂在怀里时的软弱和留恋。

一直以来，她都不是很情愿承认自己真的放下那段感情了。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就能清除一段记忆，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这么多痴男怨女了。

更何况，当初还是她主动追求的李远叨。

和唐婉约定的时间是六点，多年未见，于绵绵生怕迟到引起尴尬，所以早早就来到餐厅。

六点一刻，唐婉才火急火燎赶来。一坐下就抓起杯子灌水，抱歉道:

“有个病人突发情况。”

都是干这行的，于绵绵自然能够理解她，把菜单推到她面前。

“那今天你买单。”

唐婉笑出声，撩起袖子大言不惭，

“行，老娘请客，先来个最贵的海鲜套餐。”

“一看就不是诚心的，又或者，你忘了我不喜欢吃海鲜。”

唐婉笑得越发灿烂，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的忘了，还是故意开玩笑。不过这些，于绵绵都不在意。

毕业后各奔前程，能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挤出时间和同窗吃饭，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一来一回间，饭桌上的气氛活跃起来，并没有于绵绵预想中的冷淡尴尬。

唐婉性子还是活泼，其实于绵绵根本不用担心别的。来之前她是觉得自己这些年变了不少，所以理所当然的觉得别人也会和她一样。

可现在看来，变的只有她自己。

“你还是吃这么少，怪不得越来越瘦。”

唐婉边说边把盘子里剩下的一块披萨拿到手里。

于绵绵询问她:

“要不要再点点什么？”

唐婉急忙摆手，

“别，我是遇见你高兴才破戒，不然今天是我减肥打卡的第三十天。”

其实唐婉也不胖，是标准身材，可这姑娘从大学就开始嚷嚷减肥，断断续续，到了毕业体重也没什么变化。

“唉，再不努力，我真的要成大龄剩女了。”

说着，她真的愁上眉间，咬了两口的披萨都放了下来。

“你还不知道吧，咱班的那个谁，孩子都会走了。”

二十八九的年纪，结婚成家生子，虽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绵绵听到，不免心中有些感慨。

“羡慕她干嘛，当初她没考研，出来在社区医院干了两年就改行了。你看看咱们还在医院的人，有几个和她一样的。”

于绵绵尽量说得轻松，安抚唐婉羡慕和不甘的心。可唐婉反而变本加厉，苦恼倾诉:

“话是这么说，可你们谁没谈过几个。你说我也不差，怎么到现在还单着？”

“那是你眼光高，自己又太优秀，咱班男的谁敢招惹你这个专业第一。好不容易有个不知好歹的人往上凑，你偏偏还傲娇不要。”

听到某个人，唐婉像爆竹被点燃一样，

“别他妈跟我提他，晦气！”

于绵绵捂嘴偷笑，唐婉的脸拉到地上，神色愠怒。

班里有个男生快毕业的那段时间对唐婉展开疯狂追求，可这小妮子天天甩人家脸，结果人家毕业一年，转头就跟了唐婉在班里的宿敌，好到现在。

“那种男人不要也罢，我这些年算是看明白了，宁缺毋滥。”

她突然释怀，把手里揉成团的纸巾扔到桌面，垂眼说:

“这世上好人真的不多，何必为了一点愚蠢的深情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去赌、去博。想想别人……”

刀叉上的光倏忽反射到脸上，竟刺得人肌肤生疼。手开始不受抑制的抖，指缝沁出汗，于绵绵不动声色地停下手里的动作。

对面的人只看到她脸上的恍惚，后知后觉说错话，重重叹口气。

“不说了，当初你和小慧关系最好。她出事，大家都难过，可谁不知道你最难熬。”

无数股堵在臃肿酸楚的喉间，耳边还传来絮絮叨叨的咒骂。作为朋友，唐婉如今遇到故人，想起往事，还是忍不住说:

“她死了，那个臭男人还不是风光无限……”

目光投向城市上端的大片云雾，几净的窗里倒映着精美的装潢、不疾不徐的脚步，还有她那张恍惚的脸。

毕竟是过去五六年的事了，时间总是能冲刷掉一段往事浮于表面的杂质。

一顿饭吃了许久，两人的话匣子都被打开，聊得十分尽兴。

眼看着要散席时，忽然听到唐婉问:

“对了，李远叨在我们大学任职，这事儿你知道吧？”

当初她分手，几个好姐妹怕她难过，都宣扬是她玩腻了，把那个男朋友甩了。一来二去，假话也该变真了。所以一直以来，她们这几个人都不是很忌讳在她面前谈及李远叨。

“嗯。”

言简意赅，明显是不想再谈下去。可唐婉迟疑片刻，身体往前坐了坐，问她:

“我记得当初你说，你们俩从是高中就认识的来着？”

“怎么了？”

于绵绵盯着唐婉，有些心虚，一向坦然大方的她也变得扭扭捏捏起来。

“诶，这不是我有个侄女，今年考研，想报考他的研究生。可人家只招一个人啊，这竞争多激烈，我劝她好多次，她就是不听。”

于绵绵望着眼前的人，久久没有说话。终于是无法忽视心里的失落和苦涩，她整理自己包包的带子，轻笑一声:

“我说呢，唐大医师百忙之中能抽出空来和我吃饭？”

或许只要唐婉矢口否认，于绵绵就会说服自己她不是有备而来。可她还是不受控制的心冷，收回了自己之前的念头。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谁不是看碟下菜。每天为了生计忙得要死要活，有几个普通人还能拖着疲惫的身躯和一个没有社会地位的老同学叙旧。

只可惜，于绵绵从来都低看了自己。她的确是身边人中最垃圾的废物，可正因为这样，才显示出和她有关系的人有多厉害。

父亲是做医疗器械的一把手，和各大医院院长都来往密切，前男友是留学归来的精英教授。她怎么就忘了，除了她自己，谁都巴不得窄干这么优质的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