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驹跟可穆罕一见面，两人都是激动不已。

可穆罕从十九岁的时候来寒鸦国，如今已经在寒鸦国待了快十个年头了。他离开圣门城时，霍驹还是个说话咿咿呀呀，拉着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弓箭时，憋红了脸的小屁孩呢。

一晃，十个年头过了，可穆罕至今还不知道，当年父亲为何强行要自己来寒鸦国。

城主有四个儿子，长子在寒鸦国，次子在塞兰国的王城，三子在陌上国，只有最小的儿子可穆旦留在身边。只可惜，在象师选拔赛上，可穆旦被梅里梅吉两兄弟残忍虐杀。

“穆罕哥哥，为何这十年，你从来都没有回过圣门城。就连可穆旦，都不知道你的任何消息。”

霍驹一说出可穆旦的名字，就后悔了。他不该提的，不该在可穆罕面前提起已经死去的弟弟。

一说起弟弟可穆旦，可穆罕的表情立马阴沉了下来。岁其知道，可穆罕肯定已经知道弟弟遇害了。

“不是我不想回去，是父亲不让。”可穆罕长叹一口气：“当年父亲送我离开时告诉我，没有他的召令，就算在寒鸦国待到老死，也不能回圣门城。”

岁其听着，都觉得匪夷所思。城主何故如此，城主夫人又如何忍得了思念儿子的痛苦。

“我没想到，你们两个会认识。”岁其看着狗三跟可穆罕，转移话题。

“我来寒鸦国后，一度生活不下去。这里天寒地冻，又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可穆罕说着看向狗三：“是他一直在帮我。这家店，就是他帮我开起来的。对我来说，既是个立身之所了，也能解决温饱。”

岁其都不知道，狗三还有这样一面。

“我听狗三说了，是你给我弟弟报了仇，杀了梅里梅吉两兄弟。”可穆罕感激地看着岁其。

“是霍驹。”岁其转头看着霍驹。

可穆罕也转头看向霍驹：“穆旦跟霍驹从小要好。”

几个人互相寒暄，聊了一会后，才说到正事。

“关于寒鸦国的事，你了解多少？”岁其问可穆罕。

“也不是很多，因为我只能待在外围，王宫里我是进不去的。”可穆罕说着，给每个人都倒了热茶：“这茶叶，也是狗三托人从圣门城带来的。”

岁其端起茶杯，也不急着喝，捧在手里暖着。在寒鸦国里，岁其喜欢一切热的东西。

“一直以来，库亚穆虽为长子，但懦弱无能。国王一直很不喜欢他，每次看到了，非吼即骂。甚至好几次，国王曾当着百官的面，对库亚穆又骂又踹。可谓是一点都没给库亚穆留过情面。”

岁其原以为，库亚穆本就性格暴虐，残忍冷血呢。依着可穆罕所说，他是突然性情大变的。

“库亚穆的母亲，在库亚穆三岁的时候就死了。据说是因为反驳了国王的一句话，就被国王赐了毒酒。”可穆罕说着，掀开水缸的木盖子，又添了一壶水：“库亚穆是被王宫里的一个粗妈子带大的。”

可穆罕说着，打开炉盖，往里面扔了两块拳头大小的石碳。

“据说这次库亚穆叛乱，杀得第一个人，便是当年养大他那个粗妈子。”

王宫里人人都是看国王脸色行事。库亚穆深受国王讨厌，自然是人人都不拿他当回事。连王宫里的下人，也自是敢欺负他的。

岁其能想到，自小到大，库亚穆估计没少受粗妈子的冷言恶语，甚至打骂。所以，当库亚穆最终反抗时，杀的第一个人便是那粗妈子。第二个人，估计就是国王了。

一个是他从小到大，活在噩梦里的根源。另一个，更是他日日夜夜，睁眼闭眼的噩梦。

“库亚穆一直活得小心翼翼，懦弱无比。在王宫里，基本不说话。虽然顶着王子的贵称，但很多时候活得甚至不如一个下人。”

可穆罕将装满水的水壶放到炉子上：“他性情大变，还要从那个十岁的少年说起。”

岁其也能想到，肯定与那少年有关。库亚穆懦弱了这么多年，突然性格大变，不仅举兵造反，还亲手杀了国王。这可不是突然鼓起勇气就能做到的。

“你对那个十岁的少年知道多少？”岁其最好奇的，便是那少年了。

可穆罕坐回椅子上：“那少年就有点吓人了。他总共露面了两次，便消失了。”

“就两次？”岁其听着有些震惊。才十岁，就能把整个寒鸦国搅的天翻地覆的，竟然总共露面了两次。

“一次是在朝堂上，当时国王正跟大臣们商议国事。他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了，大殿外的守卫根本就没发现。”可穆罕往几人跟前凑了凑：“少年张口就说，自己想当寒鸦国的护国师，问国王肯不肯。”

“国王大怒，喊人将他拖出去，乱棍打死。”可穆罕继续说道：“没想到，少年只是冲着国王笑了笑，便转身出去了。国王喊了好几声，直到少年走出殿门，门口的守卫都没有进来。”

岁其越听，越觉得这少年太过诡异。

“后来，国王命人将大殿外的那两个守卫，扒去了衣服，倒挂在雪地中活活冻死了。”

可穆罕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猜怎么着，在审问时，那两个守卫都十分肯定，没看到任何人进去，也没看到任何人出来。”

岁其真觉得，这少年比鬼都要鬼一些。

“那第二次呢？”岁其问可穆罕：“第二次是不是去见库亚穆了？”

可穆罕点点头：“那少年进了库亚穆的寝宫，在里面待了五分钟都不到，便离开了。自那之后，再没出现在寒鸦国的任何地方。”

只五分钟，短短五分钟，岁其拉个屎的时间，都比那长。在这五分钟里，少年对库亚穆究竟说了什么，不仅能让库亚穆性情大变，还举兵造反。

“最让我不能理解的有一点。”岁其看着坐在旁边的几人：“就算这少年，能有天大的本事，能用短短五分钟时间，让库亚穆性格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可是，一直都不受国王爱戴，没有任何权势人脉的他，怎么做到让那么多王城兵跟着他造反的？”

岁其真的很不能理解：“你想想，库亚穆有什么？什么都没有，胜率几乎为零。就算是傻子，估计都不愿意跟着他举兵造反。可为什么王城里那么多军队，很反常地愿意跟着他？”

霍驹跟狗三很认同地点点头。随后，几人将目光看向了可穆罕。

“据我所知，王城里基本上一大半的兵领，都是主动去找库亚穆的。剩下的，都是迫于形势压力，不得不归顺投于库亚穆门下。”可穆旦只说着自己了解到的情况：“还有一件比较奇怪的事，王城里的两个军队统领，都在同一天夜里病逝了。”

岁其在想，真的是病逝吗？还是被迫病逝的。

一大半的兵领都主动来找库亚穆，就赶得那么巧，正好在少年出现在寒鸦国的时候。岁其想，看来这少年，见的不仅仅只有国王跟库亚穆。

“依我看，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一直没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听着的狗三开口说道：“可穆罕跟我说过很多关于寒鸦国国王的事。”

狗三抿了一口已经有些凉了的茶：“寒鸦国的这个国王，可谓是真的残暴，脾气差。别的国王心情不好，打个板子，关几年，也当惩罚。他心情不好，杖毙的，脱了衣服活活冻死的，扔到开水锅里的，砍头的，五马分尸的，总之是变着花样的玩。”

狗三说得也有道理。长期在国王暴虐的统治下，臣民的怒火就像压抑已久的火山。就等着有一个契机，能一下子爆发出来。

其实，从可穆罕所讲的，就因为库亚穆的母后反驳了这位国王一句话，国王竟能狠心，下令杀了枕边人。足以见得，这国王有多残暴。

“其实，国王一直想让雪桠公主来继承王位的。”可穆罕补充道：“因为国王嗜酒如命，身体早就垮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寒鸦国有女子继承王位的先例吗？”岁其知道，不仅是寒鸦国，在周边很多国家里，都是不允许女子继承王位的。就连城主之位，都很少有女子担任，更别说王位了。

“没有，从来没有过。所以，大家都议论纷纷。”可穆罕将炉子上烧开的水提了过来，给每个人的茶杯里都添了热水：“不过，鉴于国王的残暴脾气，没有人敢说不。这也是为啥，库亚穆叛乱时，雪桠公主能拿走国王的印玺。”

“雪桠不是还有个弟弟吗？”岁其记得雪桠说过，他的母亲跟弟弟被关起来了。

可穆罕放下水壶，又坐了下来：“雪桠的弟弟，库亚西王子，怎么说呢，有点不太对劲。不喜欢跟人说话，经常自言自语，有时候一个人傻笑。国王也是不喜欢库亚西王子的。”

“不过，国王对如今的王后，可谓言听计从。有王后护着，所以，库亚西王子并没有受任何委屈。”可穆罕补充道。

岁其听着可穆罕讲述着寒鸦国的一切，有一个问题，他一直很想问：“寒鸦国王宫里的事，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可穆罕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转头看着岁其，笑着说道：“你以为我在寒鸦国待了十年，真的只是在卖杂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