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远处，回头再看看棚子那边，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回头朝来时的方向走去，我久久都是一言不发。

正走着，我感觉头顶有点湿，还有水顺着我的头顶流淌下来。

我忍不住抬头看天。

天空正中已经擦黑，不过远处的天边还有朵朵红霞，使得天色看起来就像是一幅中间水墨远处则泼了水彩的画卷。

“滴滴答答——”

在那水墨画卷之中，一滴滴雨水淋淋洒洒的飘落，打在身上痒痒的，打在脸上则泛起一丝酥麻。

“明哥，雨要下大了，咱们快回去吧？”

我淋着雨，一动没动。

胖子疑惑的看着我：“明哥？”

我突然笑起来，轻飘飘淡淡然的那种笑。

“江湖，真是个痛快淋漓的地方！”

我迎着斜风细雨张开双臂：“快意恩仇？人情世故？这就是江湖？去他妈的！”

“一个江湖最底层的小人物，他拿什么力量去快意恩仇？！”

“一个江湖最底层的小人物，他有什么资本讲人情世故？！”

“江湖，江湖，说到底，江湖就是个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地方，而这每一步，都将如履薄冰，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我缓缓放下双手，眼神坚定步伐豪迈的大步而行。

“只有当小人物站起来了，他才有力量去快意恩仇！”

“只有当小人物爬到了上面，才有人会跟他讲人情世故！”

“说到底，对小人物来说，打打杀杀，尔虞我诈，才是江湖！”

这些话，心里想是一回事，真正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胖子。”

我突然一叫，吓了胖子一跳。

“啊？明哥，怎么了？”

胖子在我身后问了一句。

我斩钉截铁的道：“这两天，盯紧曹龙还有花老三的动作。”

胖子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忙应了一声：“是。”

刘发的葬礼办了两天，办得风风光光，青州蓝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同样的，青州蓝道上的人也都知道了我是个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人。

用胖子的话说，蓝道上的人，无一不在骂我。

但这些风言风语，只是小事，不，跟这两天发生的另一件事相比，这些骂我的话连‘小事’都算不上！

刘发葬礼办了两天，这期间，赖文彬范小天，包括刘发手下的所有人，他们全都没离开过灵棚，没离开过刘发的坟包。

同样是在这两天，曹龙和花老三倾巢而出，把刘发的地盘都抢了过来！

紧接着，他们调转枪口，还要去抢冯四眼以及杨绣的场子。

幸亏钱老九帮了他们一把，不然，很有可能曹龙花老三一走一过之间，就能把冯四眼和杨绣的地盘都抢了。

现在的局势谁都看得出来，冯四眼也好，杨绣也罢，都不过是侥幸捡了一条命罢了。

他们现在就是在悬崖边上跳舞，只要旁边有人推一把，他们立马就得跌入万丈深渊。

说白了，要是曹龙花老三真想对他们动手的话，随时能灭了他们。

但偏偏就在这关口，发生了一件超乎所有人预料的事。

也就是这件事，让花老三和曹龙不得不停下了吞并冯四眼杨绣的脚步。

“明哥，赖文彬范小天，这俩人带着百十号人，去投靠花老三了！”

这就是那件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事了。

事实上，这件事也确实匪夷所思！

曹龙，花老三，外加我，我们三个可是直接导致刘发身亡的罪魁祸首。

赖文彬，范小天，这俩人作为刘发的左膀右臂，竟然选择投靠自家大哥的仇人？！

这让谁看了不都得瞠目结舌？！

胖子跟我汇报这一消息的时候，就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还问我：“明哥，你说范小天跟赖文彬是不是糊涂了，他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我倒是不一点不意外，反而轻描淡写的道：“他们最恨的人是我，只要能杀了我，投靠谁都无所谓。”

稍顿，我笑眯眯的道：“况且，别以为赖文彬是傻子，他为什么去投靠花老三，这不是在故意分化我们几个吗？”

经我这么一点，胖子也搞懂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不由道：“原来赖文彬是这么想的……那花老三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微微眯缝起眼睛：“去查，我要知道花老三到底是收下了他们，还是拒绝了他们。”

胖子面色一肃：“好，我这就交代胡三去查这件事。”

紧紧隔了一天，胖子便把确切的消息带给了我。

“明哥，花老三把赖文彬范小天收了。”

我心里一动，这么看来……

胖子皱眉思索片刻，对我道：“明哥，花老三有了赖文彬和范小天相助，等于是手握实权了，接下来，他不会是要对咱们下手了吧，又或者说……他想对曹龙下手了。”

我看向胖子：“连你都这么想？”

胖子点头：“没法不这么想啊，曹龙花老三的合作其实一直有一个微妙的平衡点，花老三的老千人手多，曹龙的打手混子多，另外，花老三是赌王徒弟，曹龙是青州蓝道的地头蛇。只要介于一个微妙的平衡间，这俩人，谁也别想压过谁，这点估计他们自己也是心知肚明。”

胖子有些兴奋的道：“但现在，这个平衡被打破了，花老三现在手里不光有老千，还有几十号的混子，其实到了这一步，花老三根本就不需要曹龙了，明哥，你说他们自己会不会先打起来？”

胖子到底是聪明啊。

我笑了笑，顺着他的话接着道：“换句话说，花老三也同样不需要我们了，他也有可能会先打我们。”

刘发没死，是我和刘发制衡曹龙花老三。

刘发一死，原本的两方制衡也就成了三方制衡。

但这个三方制衡里，我是最弱的那个角。

“啪——”

点了根烟，深吸一口，我看向胖子：“我们也得有所行动了。”

胖子一愣，不解道：“明哥，你的意思是？”

我笑了笑：“去厨房，里面有两个箱子，把箱子搬出来。”

胖子一愣：“明哥，拿那些钱出来干嘛？！”

茶楼被冯四眼和杨绣砸了的时候，胖子把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带出来了，其中便包括满满一箱子的钱。

外加前段时间从刘发那坑来的八十万现金，加一块就是两箱子钱。这些钱加起来，大概有一百三十万左右。

我笑了笑：“拿上这些钱，跟我去见一个人。”

胖子一脑门子的浆糊：“去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