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沈知言送回医院的时候，厉吱吱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记忆里傲然正气沈学长的脸，好像和现在这个完全对不上号。

“张绣家属，麻烦预存一下住院费用。”

厉吱吱立马回神，犹豫了的看了一下沈知言给的银行卡，把钱预存了进去。

张绣做手术也就在这个月，主刀医生是那天检查医生从别城市顶尖医院摇号来的师兄，特意抽出了一段时间，下下个星期就要过来了。

由于张绣是罕见的细胞癌症病例，医院和医生也都很重视，病房里每天都有医生和护士随时关注张绣的身体情况和各项指标。

每天被这么多医生看着，张绣除了身体上的难受和痛苦之外，还多了一丝害怕。

虽然嘴上说着大不了一死，但临了真到这个时候，她还真的有点害怕起来了。

“吱吱”

“嗯？”厉吱吱帮张绣整理被子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她，“怎么了妈？”

“你别忘记你答应妈的事情，今年之内……”

厉吱吱现在心里很多事情，七上八下的，不是很想跟张绣聊这个事情，“妈，我知道的，等你先把手术的做完，好吗？”

张绣摇头，“我怕手术不顺利看不到了，你要先给我一个保证，你先跟齐里和好，那孩子我看的出来很喜欢你，我也帮你考察过，不管是家世还是人品，绝对是一个好丈夫。”

“妈，你不要拿这种事情逼我。”厉吱吱道。

她已经很让步了，可让她现在这种情况下去找齐里和好，她做不到。

张绣费力的轻轻摇头，“吱吱，妈不是想逼你，只是不想我走了，以后家里就你一个人，别人来欺负你，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办？”

“不会的……”

张绣打断厉吱吱的话，“有些事情本来妈不想说出来让你知道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也不得不说出来了，我强迫你结婚，不是简简单单只想看你成家，而是想有个男人护着你，让你不受欺负。”

“你小时候，你爸走的早，你又是个女孩，你爸家里那些个亲戚就想着吃绝户，想逼着我改嫁，然后霸占咱们家的房子，当时你年纪小可能不记得了，你那些个平日里和蔼的叔叔伯伯，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排排站在咱们家门口堵着……”

哪怕是现在这么大年纪躺在病床上，张绣都还能想起当时的场面，一群高出自己半个头的男人把她围着，恶狠狠的对着她指指点点，恨不得下一秒就上来揍她。

厉吱吱没料到居然有这么一回事。

她当时年纪小不记事，完全不记得这个事情，如今听着只觉着心惊，担忧的询问道：“妈你当时没事儿吧？”

张绣摇头，“没事儿，屋外有邻居帮忙拦着，我趁机报警了，可那些个警察来了，他们又是咱们家的亲戚，属于家务事，让我自己调解，我那个时候怕的要死，死活拉着警察拖着他们，等着你外公带着你两个舅舅赶过来才松口气。”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觉得家里头是得有个男人在，最起码别人不会看着她们孤儿寡母的上门欺负她们。

厉吱吱听着难受，开口就溃不成声，“妈……”

那时候的妈妈也才是个20多岁的小姑娘，她不敢想象她面对那么一群穷凶极恶的男人时，心里是多么的害怕和无助。

张绣抹去厉吱吱脸上的泪水，“哭什么，都过去了。”

厉吱吱带着哭腔道：“妈，对不起。”

“你这孩子，妈也有对不起你的。”

张绣半眯着眼睛，带着一丝回忆说道：“你小时候和隔壁家小娟打架，你还记得吗？”

厉吱吱闷闷的“嗯”了一声。

张绣见她记得，又缓缓道：“这事儿我记得最清楚，明明当时是小娟那丫头先说你没爸爸，你才动手推回去的，我还强逼着你去道歉，你当时回来就跟妈生了好大的气，我也难受了一宿没睡，不仅你憋屈，我也憋屈。”

“可还是那句话，你爸没得早，我们母女俩没个依靠，小娟他们一家也不是个大方的，我不带着你去道歉，以后只怕是不少麻烦，在那种情况下，什么尊严，哪儿比得上咱们的安生日子。”

“嗯，我知道的妈，我当时虽然生气，但我理解你的难处的。”厉吱吱难受道。

正是因为知道妈妈带着自己这个拖油瓶很难，所以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哪里受了欺负，她都记得不要惹是生非，忍忍就过去了。

当时也害怕自己没了爸爸，会不会妈妈也改嫁，不要自己了，所以可笑又小心翼翼的，不敢惹一点麻烦，怕自己成为一个没人要的孩子。

大概是后来在妈妈数十年的爱里面有了底气，知道妈妈不会舍弃自己，偶尔也会对自己不喜欢不想要做的事情，小小的反抗。

“所以，吱吱……”张绣突然话锋一转，“妈妈今天跟你说了那么多，你也老想着敷衍妈，把结婚的事情拖过去，趁着我现在活着，还能参加你婚礼，看着你漂漂亮亮的嫁了，你也要早点打算。”

厉吱吱眼神闪烁，没有说话。

今天这番话对她是有触动的，但是这个触动不是让她有了结婚的念头，而是对自己过往对妈妈误解的愧疚，以及一直以来妈妈不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憋闷的释然。

“吱吱？”

张绣喊了一声走神的厉吱吱，“之前你和齐里分手那会儿，他老来咱们楼下晃悠，其实他还是想要挽回你的，你也别那么死倔，偶尔给人家一次改过的机会……”

“妈。”

厉吱吱打断张绣喋喋不休的话，“医生不是让你多休息吗？您跟我说这么长一段时间的话估计也累了，您先休息躺着，我公司还有别的事情，等我处理好了之后你说的……齐里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的。”

“吱吱……”

“妈，我明白您的意思，让我喘一口气吧……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了，我需要花点时间去梳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