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沈知言公司聚餐，厉吱吱不想参与，也没让他送，直接就自己拼车回去了。

跟她一起拼车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性，一上车就盯着她的脸一顿瞧，厉吱吱被看的非常不自在，皱着眉问她，“阿姨？有什么事情吗？你一直盯着我看。”

一开口，盯着厉吱吱的女人顿时一拍脑壳，大声道：“哎哟，你这一说话，听这声儿我就想起来了，我说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你是张绣那女儿吧！”

“你这一下子瘦太多，要不是听声儿，姨还真不一定能认出来你。”

厉吱吱也仔细看了看那中年女人的脸，脑海里没有什么印象。

她妈的朋友太多，每次碰上了就会让她喊人，她害怕不敢喊，每次都是低着头避开目光，到现在都记不起他妈那些个朋友的脸。

“你咋打车这个方向？我记得你家不是反方向那边吗？”

厉吱吱尴尬的跟她拉开身体距离，轻轻回复道：“我公司离家里比较远，所以我搬出来租房住的，最近都没怎么回家。”

那阿姨点点头，也没追究这个，又自顾自的念叨，“说来我好长时间没看到你妈了，自从你妈大半年没在厂子干了之后，那厂子我一个人干着也有点没意思了。”

厉吱吱听的不对，连忙问道：“阿姨，你刚刚说什么………我妈大半年没在厂子干了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你妈去年到今年在厂子里动不动就昏倒不舒服的，年纪嘛也大了，厂子的领导怕她有个好歹，就给她劝退回家了。”

厉吱吱眉头皱的更深了，打断一旁阿姨还在喋喋不休的话语，掏出手机就给张绣拨了个电话。

“嘟嘟嘟……”

电话一直没接通，厉吱吱心里也有些着急起来，连带着右眼皮也开始狂跳。

“师傅，就在这里停车。”

前面师傅吓一跳，“你这还没到目的地。”

“师傅靠边停车，我搞错方向了。”

“行吧！我到前面路口在停车，这里不能停。”

厉吱吱坐在车里急的不行，等能下车后立马就火速下来又叫了个快车回家。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怪不得她说她这段时间一下班就能看见她妈人，平常她妈那个工作下班都是比她晚的，那就确实对上了车上那个阿姨说的话。

她妈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去上班了。

快车不愧是快车，速度非常快，一路穿插没一会儿就到了。

厉吱吱焦急的不行，付款后就冲刺的跑回家，开门的时候太急躁，好几次钥匙都没有对准钥匙口。

“妈！”

张绣坐在客厅里喝药，看见厉吱吱回来有些慌张，连忙把药藏在自己的背后，虚张声势的吼她，“你怎么回来了？你当时不是硬气要出去的吗？”

厉吱吱丝毫不在乎张绣的语气，看着她平日里浓妆艳抹的脸现在惨白一片，再看看她藏在背后的药，心疼的不行。

“妈，我都知道了。”

张绣一慌，有些自乱阵脚，“你知道什么你知道？”

厉吱吱趁着她慌乱一把抢过她藏在背后的药盒。

张绣急急忙忙去抢，“你干什么？”

厉吱吱撇了一眼药名网上一查，手都抖了，“是我要问你干嘛才对？你都吃癌症特效药了，你居然都瞒着不跟我说。”

张绣抢回药盒，“跟你说有什么用，你是医生吗？你能治病吗？”

“走，跟我去医院！”

厉吱吱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只想快点拉着她妈去医院检查治疗。

“不去！”

张绣固执的坐在沙发上，“去医院也没有什么用，你要真想我好，你就快点找个人结婚，让我在死之前看着你幸幸福福的嫁了，这比什么都好。”

厉吱吱绷不住了，眼眶泛红一片，“这都什么时候了？结婚，结婚，结婚，这难道比你的命还要重要吗？”

“重要，我这辈子的任务就是看着你结婚，要不然我死了都合不上眼。”

“啊——”

厉吱吱哭着大吼，“妈，我求求你了，跟我去医院吧，别跟我再倔下去了。”

“什么任务不任务？人生下来，活着才是一个任务，跟自己结婚生子，盼着自己的孩子结婚生子，没有一毛钱关系。”

生病瞒着的事情突然被摊开，张绣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还跟厉吱吱谈起条件来，“只要你答应我，在我闭眼之前结婚，我也答应你现在去医院看病。”

厉吱吱眼泪翻滚，“妈，你一定要这样吗？生命的事情是能拿来谈条件的吗？你这是在逼我做选择。”

“你不结婚也是在逼我闭不了眼，你只要不答应我就一直拖着，你自己想吧。”

张绣铁了心不松口，厉吱吱完全拿她没办法，想强硬一点又怕气着她，伤着她，弄出一个什么好歹来。

“妈，你要逼死我吗？”

张绣冷漠，“我没有逼你，选择权一直在你手上，你答不答应都可以自己做选择。”

厉吱吱扯着嘴角难看的笑了。

明明有两个选项的选择题，可好像看下来并没有她选择的余地。

厉吱吱身子卸力一般沉了下来。

她还是妥协了。

“妈，我……答应你，去医院吧！”

在和她妈数年的对峙里，好像妥协是唯一的办法。

见女儿答应，张绣也没再说什么，格外配合的翻找出自己的医保卡和身份证，还有之前一些检查的单子。

厉吱吱沉默的叫车，而后扶着张绣往外走，期间没再多说一句话。

张绣也只是静静看着女儿突然一瞬间有点驼下来的背。

她不能心软和退步，既然已经话赶话说到这种程度了，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吱吱，等你以后年纪大了，你会懂妈的苦心的。”张绣突然开口道。

厉吱吱捏着检查单看着，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握着纸张的手微微发紧，死死咬着牙没有开口，喉咙里闷哼的出一声平淡的“嗯”。

等到年纪了就会懂吗？

那时候的懂，到底是真的懂，还是经过时光沉淀下的认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