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管事恭敬地把“赵王”殿下请入书房，奉上好茶，垂手侍立在侧。乔凌和房乐等人则被安排在会客厅里用茶。

韩文律来的很快，脚跨进书房，就见一名温润如玉的青年，手持一把白玉折扇，捧着一卷书看地认真。

“下官韩文律见过王爷。”

“韩将军请起。”

韩文律虽然赋闲在家，身上却有个骠骑将军的虚职。

“赵王”请他入席，倒了碗茶递过去，温和地问道：“将军进来身体可好？”

“托王爷的福，一切安好。”韩文律恭敬的接过，道过谢，吃了一口，才试探着问道：“王爷此次前来，可是陛下有吩咐？”

“这倒没有。是本王偶然得到一卷残书想要修补，只是那书年代已久，有好些字迹已看不清晰。听说蜀王叔乃是个中好手，就禀明父皇来向其请教。

修补这种事难免枯燥，恰好王叔有事脱不开身，本王就出来逛逛，怜惜侧妃思乡之情，替她来看看将军。”

这是李珏根据李瑞脾性找出来的最佳借口，且韩家本就有私心，他不信韩文律真敢去蜀王那里求证。

韩文律赶忙又做了个揖：“多谢侧妃关心，下官夫妇一切都好。王爷若不嫌府邸粗鄙，不如多留宿几日，也好让下官略尽地主之谊。”

“赵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垂眸想了想，笑道：“那就叨扰韩将军了。”

“下官的荣幸，不知王爷身边的亲卫该如何安排……。”

“留下两个，其余人安排他们去客栈。”

“赵王”忽然想起一事，随口道：“对了，把子安跟本王安排在一起，他是本王刚结识的好友。”

韩文律这才想起跟赵王一道来的书生，忙道：“这是自然，王爷的好友就是下官的贵客，您尽管放心。王爷就把这儿当做自个儿家，待晚上设宴，再给您接风洗尘。

不过眼下时间尚早，王爷是去厢房休息还是去逛逛？”

“赵王”啪地一收折扇，笑道：“走走吧，侧妃思念闺中生活，时常很本王提起府中景致，还有跟姊妹玩耍的时光。”

韩文律眼眸一闪，叹息道：“是下官没教好孩子，让王爷见笑了。”

“人之常情，韩将军不必苛责。”他好似全然不知韩侧妃的出身，客气笑道：“将军请自便，本王随便走走。”

韩文律哪里敢怠慢，亲自作陪，又请来“赵王”殿下的好友，三人在邬堡内闲逛。

出了府邸，喧闹的气息迎面扑来，路是青石板铺设的，两边有屋舍、仓库和店铺，宅邸以嫡脉为中心，层层向外扩散，越往里，居住的人身份越是尊贵。

穿过主街，往东就能看到一间四进宅邸，占据了一整条街的面积，见王爷好奇，韩文律笑着介绍道：“这是兄长的宅邸。”

韩文驹已在京城置宅，一年到头几乎不会回来，但韩家人分得清，正是因为有长房在京城斡旋，才有他们在荣州呼风唤雨的日子。

是以，即便老宅常年无人居住，也有下人勤快打扫，室内外一尘不染，半分不敢偷懒。

宅邸里并非想象般萧条，有不少韩氏子弟结伴同行，或捧书在亭中阅读，或三三两两对诗游戏。

走至一座三层高塔前，三人停驻，乔凌望着牌匾上书“藏书楼”三字，这才明白为何能瞧见这么多人在此。

韩文律上前与看管书楼的老者低声数语，回来时手中拿着一块质朴的木牌，双手递给乔凌，笑道：“听说乔郎君正在游学，若不嫌弃，可去书楼与同龄子弟切磋一番。”

乔凌坦然接过，面向藏书楼深深作揖，对韩文律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赵王”点点木牌：“这些人都是韩家子弟？”

韩文律好脾气地回道：“族学偶尔也会招收些天资出众的外族弟子，可凭此牌入藏书楼。王爷可要去瞧瞧？”

“赵王”殿下啪地打开扇子，率先走入道：“那便去瞧瞧。”

走进书楼，内里鸦雀无声，不少学子立在书柜前寻找所属的书籍。有韩家弟子的，也有外族子弟，见到人进来，认出是韩文律，皆恭敬地作揖行礼。

韩文律摆摆手，示意众人自便，领着“赵王”在一楼和二楼逛了圈，待想去三楼时，韩文律拦了拦，低声道：“不敢瞒殿下，三楼乃是韩氏祠堂，只在祭祀时开放，还望王爷见谅。”

“韩郎主倒有意思，竟把祠堂设在书楼？”

“是，大兄原意是醒韩氏子弟，‘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唯有读书是兴旺门楣之根本。”

“赵王”赞誉道：“不愧是韩尚书，此言精辟。”

韩文律谦虚几句，随后又带二人看了些景色，直至夕阳西下，大管事来请人，“赵王”这才心满意足去了韩家特意准备的迎枫院梳洗。

……

韩文律的宅邸比不得韩文驹的大气，却也有三进。

穿过前院的花园，从抄手游廊走进二道门，便是后闱内宅。一名眼神灵活的侍女蹑手蹑脚走进内室，韩薇放下一只钗环问道：“可都打听清楚了？”

“娘子，都打听清楚了。”小童凑过来轻声道：“今个儿来的可是贵客，为了打听这事，奴婢差点挨鞭子呢。”

韩薇拿起一支金钗给她，佯怒道：“你少卖乖，快说，来的是谁，能让阿父和阿娘这般劳师动众。”

小童立马欢喜起来，谢了赏，这才说道：“是赵王殿下。”

“竟是他，你没听错？”韩薇往外看了一眼，小童会意，将屋里的侍女婆子打发的远远的，才说：“好似是侧妃思念亲人……奴婢亲耳听见父亲交代说晚上要设宴。”

韩薇放下步摇，不屑冷言：“一个玩意儿可用不着王爷亲临，其中必然还有其他事。”

她望着镜中女子较好的容颜，心头一片火热，微微一笑道：“小童，我快及笄了。”

小童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可那位已经有正妻了，以娘子的身份，主家不会允许你做侧室的。”

“他那妻子病病歪歪，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没了。”韩薇眼波流转，笑了笑道：“你去前院多打听些消息，王爷是只身一人来的，还是带了别人？带来的人是男是女，什么身份，越详细越好。”

说着从匣里捡出一根宝石簪子，插入小童发间，左右看了看，道：“你我自小一块长大，情分不比他人，做好了我不会亏待你。”

小童的心呯呯直跳，看向镜中的自己，她比娘子大了足足一岁多，常年伴在娘子身边，所见的都是名门世家的郎君，眼界高了哪还看得上普通百姓。

可她身份低微，就算给人做妾都不够格，除非娘子嫁人，允许她去伺候男主人。那个身份高贵的男子啊，谁不喜欢呢！

她抚了抚头上的簪子，在内心挣扎片刻，一咬牙道：“娘子放心，奴婢定会打探清楚。”

她低垂着头，没看见镜中韩薇似笑非笑的轻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