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山前远眺，前方可见是一片空旷的盐湖，平坦岸边湖风送来了咸水的味道。天空梳洗，天然结晶，长长的云气也遮不住那倒映着的蓝天白云。

墨启一人融入了厚厚的山影。

“她还是走了。”

那高山下的日光，使得他掌心发凉。

不久前，在七圣观主的设计下，铸龙失败的墨启直接死于了天罚之中，所有气龙都随着宝笔的裂开而消散，这样一场灾难到此也划上了终点。

原本被雾气笼罩的生命高山，此刻已经被夷为平地，一片大地裂痕。如此触目惊心，曾经仰仗此间居住的无数生灵，鸟兽草木，全都随着气的消亡而离开这方世界。

而那些没来及搬走的山民，在无声无息中人间蒸发。曾经在村子里嬉戏打闹的孩童，变成了大地之下的石像。

儒僧们心有所感，悲从中来，都纷纷在大地创口上打坐，开始吟诵至圣经文，为这七圣山超脱求解。

泪水随着吟诵声化为一缕缕丝带，结成了一张滔天的大网，为这大山盖上了悼亡的白布。

在这一片死寂消杀中，有养气士折断的长龙，那碎片成了最后的温柔。

从这些碎片的光芒里，他们认出，这属于那大周魔器，二次失败的铸龙通道。

“大周魔器，就此陨落了，果然，没有人能躲开最后一道天地之怒。”

“属于他的八种长气，都已经死去。”

“但是他留下的生命之光，护住这七圣山的龙脉。假以时日，这山峦将得以重新生长。”儒僧们有些庆幸，更多的也是惋惜。

“一鲸落，而万物生，除魔的道理大概就在于此。”

如果这大周魔器，能够铸龙成功，那将是炎汉天下千年来未有之奇迹。原本死气沉沉的养气界，无疑将为此注入一道强心药。

四位大君子锁定了方圆百里，最终的结果，也是一样，墨启已经随七圣观主而去。

但是即便是这样盖棺，邓陵老祖还是腾出手来，不顾一切地继续猎杀行动。他的所作所为，脱离了唐西达学的控制。

这个时候，商北达学的人赶来，正与这唐西达学的人马相遇。同时，带来的是天魔大举入侵的消息，这件事让所有儒僧都更是愤怒。

商北和唐西的帐，总有一天要算清楚。

看到四位大君子就要离去，邓陵老祖有些慌了：“大君子，这大周魔器绝不会就这样死了，他还要必须死在我的手上，这是卦象所显示！天意难违，就算是孔孟来也不能改变！”

“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邓陵云，燕归城外已有天魔军情，你可速归。”

当着四位大君子，邓陵老祖将剩下的话也说完：“这卦象所显示，就是我们两人中，必然有一人死在一人手中，谁生谁死犹未可知。”

“如果不是他死在你手上，那就是反转了，你是这个意思？”

“这到底是寻死还是求死，必须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而时间推移，我的胜算会越来越低。”邓陵老祖咬牙说道，看着手里那把将星长明，“我不想杀他，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子仁扫了眼他手中法器：“此剑不详，非你可以操持。”

“我舍不得这剑。”邓陵老祖的哀求，并未触动方才经历大战的四位大君子。纵然是合力，面对向天地借力的七圣观主，他们的损伤都藏在了表面的波澜不惊中。

“如今大周魔器已然伏诛，这七圣观主与七圣山也全部陨落，君子顺时而为，三位师兄，该离去了。”子德颔首说道。

大君子此行的目的已经完成，他们直接随着商北达学而去，去将这天魔之事问个明白。

与此同时，地下藏身。

墨启与商杜陵正在研究出路。

“按照观主留下的地图，只要到达那片大湖，我们就安全了。”

墨启有足够的自信，等到了安全地方，为商杜陵续气涵养。如果想要再次铸龙，他同样需要商杜陵的帮助。

商杜陵带着忧虑。“墨启，你不可以再铸龙了，这实在太危险了。”

墨启没有回答，从他听到天魔星的消息，他就主意已定。

“有希望的。”

商杜陵看透了他的心：“你总是去赌，哪怕明知道胜算极小，是吗？你知道你身上肩负着什么，你是我们商北达学千年工程，宝笔一号。大院长不会同意，你去自杀。”

“如果不赌，那就一丝胜算都没，换成是你，会怎么做？”

“器灵，看来，我们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你想以宝笔要挟我吗？”墨启以眼神回敬，“你做不到了，器主。自从当日牛一村后，我不止是大周宝笔的器灵，更是倦灵书、瓜山丹炉、将星长明、潜龙勿用的一部分。气劫一开，气种已断。”

“你忘了最重要的一条，是那大夏国师的长龙吧。”商杜陵尝试失败，对大周宝笔彻底失去了控制，虽然她再见墨启时就已察觉，但此刻无疑是怨气重叠，自嘲说道，“有那黑色蝴蝶在，现在你的气龙不弱于我了，这身份，你才是器主，而我是器灵才对。”

未说完嘴角已流出一滴血来，她冷漠地拒绝了墨启的好意：“等着吧，终有一日，我会重新凌驾于你。”

次日，墨启正在行走周天，灵感偶然间听到些交谈声，是那燕归重学的学子们又杀了回来，兜兜转转，这邓陵老祖还守着这片大地裂痕不放。

“老祖说了，这大周魔器肯定还在这裂痕里藏着。”

墨启打算结束感应，又听到了一个噩耗，三校联盟正打算对一个易水学子动杀手。马上就要行刑。

一时间，他觉得整颗心脏都发冷，他要见死不救吗？

他做不到，那是墨眉。

“卑鄙小人，可墨眉不是在元冰教授那里，难道有诈？”

墨启神海有伤，心中更是烦乱。这邓陵老祖此举，定是找他不到，就用这易水人质此来当诱饵。

这邓陵老祖今日这样的行径，完全将易水十义踩在脚下，任何心中还存有天义的易水弟子都无法忍受。

墨启一想到这件事，点醒拳头，噼啪地攥紧。

“杜陵，又睡着了？”

没听到呼吸，这才发现商杜陵不见人影。

“难道有什么人进来过？”墨启仔细查看了一下他设置的禁制，确认是从内部打开。

他一路寻去，仍是没有找到。才知道是她与商北达学的人引走了唐西四位大君子。

墨启轻叹了口气，看着山色，静静想了一个周天。

时间仿佛流转，墨启再次睁开双眸，其中恢复了漆黑的镇定。

很简单的抉择，只有铤而走险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