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殿试还有一天，平南王府来了位不速之客。

林辰安正在和张北在书房一起探讨策论的时候，接到传报，诗魔方曲拜访。

为了不让叶青葙失望，这几天林辰安收起了顽劣之心，一直在向三位解元和诸葛炎学习策论。

虽然有些临时抱佛脚，但总要最后再挣扎一下，尽人事，听天命。

“殿下，那我就先回会馆了。”张北起身行礼道，显然是想回避。

进京赶考的考生一般都会住在会馆，会馆也乐意接待他们这些学子，分文不取，即使收钱也是象征性的收一点。

这就像是一种投资，赌的是人才，一旦金榜题名，好处少不了他们的。

考中科举做了大官后的一些人，也会兴建会馆以利乡人，张北现在就暂居在一家冀州会馆里。

林辰安还是很欣赏张北的，挽留道：“不用，马上就要吃饭了，吃了饭咱们再继续。”

张北正欲拒绝，方曲便由林辰安的一名丫鬟带进了书房，他也只能坐回原位。

“不知方学士有何贵干？”方曲落座后，林辰安问道。

“世子贵人多忘事，可还记得重阳节那日曾说过有时间可来王府一叙？”

经他这么一提醒，林辰安才想起，他确实说过。

不过明眼人应该都能看出，这只是当时的推托之词，他竟然当了真？

方曲继续说道：“世子害的老夫好苦，这几日没能睡一个安稳觉，一直在钻研烟锁池塘柳，难道真的是千古绝对，世子也对不出吗？”

林辰安看他神情不似作伪，想到一个六十左右的老同志夜不能寐有些于心不忍说道：“雾笼灵城钟，方学士觉得如何？”

方曲低声沉吟了两遍说道：“雾气弥漫、灵城清静、铜钟高悬与烟雾弥漫、池塘幽静、绿柳成荫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有一种清幽朦胧之美，而且笼字是竹字偏旁，也可看成是木，这样五行也凑齐了，世子果真神人，老夫远远不及。”

夸赞他的人有很多，可这一次林辰安感到有些惭愧，他只是在剽窃前人的成果，而方曲则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文人，一心一意在钻研。

由此，他的态度也愈发和善，两人就此对联延展到诗词歌赋，聊得也算尽兴。

“世子殿下，要用餐了。”一名丫鬟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按照以往，常人听到后都会告辞离开，可方曲仍不动如钟，满脸兴奋，显然还沉浸在刚刚的交谈之中。

林辰安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道：“方学士，既然已经到饭点了，那便一起吃个饭吧。”

方曲立即点头：“那就多谢世子款待了！”

这让一旁的张北微微侧目，他怀疑方曲就是过来蹭饭的。

之前林辰安还是和平南王林业一同就餐，可随着他朋友越来越多，而且时常还会来到王府，老爷子便主动提出分开吃，给出的理由是有他在，他们这些年轻人放不开。

林辰安劝过几次，老爷子根本不听，他也就放弃了。

等到几人移步到饭桌，一个举动让方曲大惊失色，久久未能动筷。

原因是几人落座后，随着林辰安的一声令下，他的四名贴身丫鬟竟然也齐齐坐下，与他们一同进食。

要知道，古代是极为讲究尊卑礼仪的，主人吃饭的时候，下人要伺候着，等主人们都吃完了，她们才能回房里用餐。

之前平南王府同样如此，可自林辰安和老爷子分开后，他便要求四名丫鬟一同吃饭，他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没那么多礼仪教条。

起初，丫鬟们还是惶恐的，即使坐下了也不敢动筷，久而久之，她们也适应习惯了。

暗叹世子是真的变了，不仅文武双全，被人成为谪仙人，对他们这些下人也是好的没话说。

就这样一件在平南王府早习以为常的事，却让方曲迟迟不能接受。

见他许久未动筷，林辰安猜出他心中所想，他也知道这件事在封建王朝是多么骇人听闻，他也不打算解释。

方曲直到林辰安吃完都没有动一下筷子，听着丫鬟们叽叽喳喳的，他内心如惊涛骇浪般，不能平静。

等再次回到书房，方曲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世子殿下，为何。。？”

林辰安打断道：“大学士也觉得人有贵贱之分吗？”

方曲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在儒家，人们被分为三纲五常。

三纲是指君臣、父子、夫妇之间的关系，而五常则是仁、义、礼、智、信等五种行为准则。

在这种体系下，人们的地位和角色是被明确规定的，而且是建立在道德和行为上的。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儒家的思想人确实是有贵贱之分的，他也大致明白了林辰安的用意，却也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世子对待府上的人，确实好的没话说，不像。。。”

林辰安皱起眉头不满道：“说话说一半，日后不相见。”

方曲长叹一声，犹豫良久才低声说道：“世子，你可知老夫最后的一件事是什么？”

林辰安翻了翻白眼：“你以为我在白云观待了三个月就能推测出你心中所想？有什么话就直接说。”

“老夫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看走了眼，收王时中为徒！”声音中带着无穷的悔意。

林辰安立即来了精神，抓了一把瓜子，递给了张北一些，聚精会神的等着吃瓜。

方曲也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娓娓道来。

起初他有了收徒的心思，恰逢秋闱结束，众多学子的诗词、策论都流传了出来。

他一眼便相中了王时中的诗词，认为这是个可塑之才，主动登门拜访，他也觉得王时中是一谦谦君子，是个可塑之才，便想要收他为徒。

没成想王时中以他加入代王相邀，方曲无法，只能委身加入了代王阵营。

到这时，还一切都好，王时中对他礼遇有加，他也很满意。

直到重阳节之后，王时中对他的态度直转而下，再无往日的尊敬之意。

这让方曲极为心寒，前两天晚上在晋王府相聚，王时中更是连理他都不理。

聚会结束，天色以晚，晋王留众人在府上过夜。

方曲想趁此机会主动找王时中谈一谈，他认为师徒之间没有什么是说不开的。

等他到了王时中下榻的房间不远处，便听到屋里传来了女人的惨叫声。

晋王府的侍卫也发现了他，将他送回了房间。

在他的旁敲侧击下，也在侍卫那里了解了详情。

王时中有一怪癖，凡是送到他房中的女人出来皆是遍体鳞伤，惨状不忍直视。

这件事晋王府人人皆知，早就对他积怨已久。

方曲对此也对王时中彻底失望。

林辰安砸了咂嘴，没想到王时中看着一表人才，谦谦君子，没想到玩的还挺花，不知有没有滴蜡捆绑之类的操作。

“大学士，不必寒心，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不能预知后面发生的事。”

林辰安的安慰并未奏效，方曲再三强调不要告诉别人后便心情低落的告辞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