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大营依惠济河东岸而建，和拓城城墙相距三四里。

营门便是北门，南门是大营后门，金兵主攻北侧和东侧。

这时抛石车片刻不停，将宋营不少箭楼、栅栏砸的粉碎。

营中不少列队兵卒，被巨石扫出丈余远，断肢残腿四处飞溅。

骑兵抚摸马首，奋力安抚惊吓的战马。

岳相公不顾亲军阻拦，也站在众军之中，迎着巨石狂击，未显露丝毫惊慌。

不知何人大叫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片刻间数万宋兵昂起脖颈，挺起胸膛，站在队列之中，眼中冒出熊熊烈火，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签军步卒。

像是逆行的勇士，赴义的英雄！

口中纷纷齐喊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岳相公有些泪目，敌军大举云集，天上巨石凌空。

若营中步卒惊散，四处逃亡，这数万步卒恐将被营外数万金兵铁骑屠杀殆尽。

若列阵以待，虽有伤亡，尚有求生之机。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如此冷血！

待签军蜂拥着刚进入宋军强弓射程，便有校尉喊道：“床弩准备！”

随即“嘭！嘭嘭！”不绝于耳。

签军不少盾牌兵被床弩长箭，连盾带人被击成碎片。

强弓聚成的箭雨，如雨点般扑面而来。

将数队签军步卒，射死在正正方方的土地上，殷红的血液浸湿了这片贫瘠的黄土。

只留下几堆用尸体积成的一个个土坡。

签军被孔彦舟的亲军亮着长刀呵斥着，又冲了上来。

宋营栅栏数处被抛石机击的支离破碎，校尉怒将破损之处，拉进营内。

瞬间视野开阔，刀斧手上前顶住大盾。弓弩手排成三排，前排放完箭便蹲下准备搭箭，后一排待前排蹲下便朝外放箭，第三排准备。

如此类推，便是大明黔宁王沐英所创的“三段击”。

待签军用石块、木桩，甚至身体填满营外堑坑，用兵刃甚至手掰开两侧栅栏，使得宋营缺口更大一些。

数千金兵铁骑环绕，随时等待突袭进去，大杀四方。

朱芾紧攥着衣角，擦去手心的汗渍，盯着营中数处被攻破的营寨，命令传令步卒用旗帜指挥营内宋军，结队堵住缺口。

突然听见金军阵中吹起低垂的号角，签军纷纷闪在两旁，千余铁骑在各自猛安率领下，挂上铜面罩策马飞驰而来。

朱芾在了台看的明白，颤声道：“快、快快举起赤旗！赤旗！”

宋军连忙换阵，大盾竖起，千余铁甲步卒手持长矛，肩并肩的顶在身后，结成金兵难以冲散的严阵。

弓弩手撤往两侧，准备压制跟随金军铁骑身后的签军。

宋军骑兵百余骑为队，堵在各个步兵方队之间的通道尽头。

岳相公从亲军手中牵过战马，刚要翻身上马，小半截石碑从天而降，将马头砸成肉泥，只有四条马蹄兀自蹬向天空，半晌方停了下来。

不少金军重骑兵手持铁痢疾，冒着漫天飞矢，还未靠近宋军大盾，便被宋军如林般的长矛戳下马来，又被身后的铁骑踏为齑粉。

也有骑兵沿着狭窄的宋军方阵的缝隙突进来，被两侧的长矛捅成锋状，只有数骑拼到最后被通道尽头被傅选所率的宋骑斩于马下。

金兀术在高岗处见状，深知此战已到紧要关头，下令孔彦舟部不顾金兵铁骑，用抛石机将金兵与宋军重装步兵一并拔除。

为大军扫清障碍。

抛石机挪动位置，不多时便将交战双方掀翻在地。

宋军重装步兵只有数千，待损失殆尽军营将守无可守。

突然间宋营中传出数声“嘭！嘭嘭！”的声响。

原来是牛皋牛二爷守在后门却无金兵来攻，正百无聊赖之际，见营中数台抛石机心痒难耐，使步卒随手抬来石块，朝着营外金兵密集之处连连发射。

将营外完颜突合速的数万军马，惊得阵脚慌乱。

牛皋瞅瞅了台并未制止旗号，胆子便大了起来。

亲自下马搬了几块石碑，正忙碌间，岳相公亲兵飞驰过来。

抛石机不要停！

岳相公登上了楼，看清战场形势。

见数万签军蜂拥攻打大营，营外数万金兵堵住营门，隐约见西北数千兵马守卫抛石车，正北是金兀术的数万军阵，拓城城外也有数万金兵塞住城门。

便令牛皋、岳云和王俊引千余骑，出大营后门延惠济河岸突袭金兵抛石车。

这时宋营鼓声大作，趁金兵铁骑重新结阵之时，营内步卒后撤。

一阵紧是一阵的箭雨后，数千宋骑在傅选带领下，冲出营寨逆战金兵。

宋军步卒将营内战死袍泽铁甲褪下，又有士卒拭去血渍重新披挂，归入宋军铁甲步卒队中。

这时数千宋骑呼啸而出，牛皋一马当先沿着河岸突杀过去。

宋骑杀败数股拦路签军骑兵，惊得抛石机旁数百签军四散而逃。

宋骑抛出腰间用麻绳捆系的陶罐，扔到抛石机上，早有宋兵将火把一并丢了过去。

一时烈焰腾空，瞬间焚毁数架抛石机。

金兀术见状连遣数路猛安各率部曲，前去清剿。

牛皋使岳云抵住金兵，又使王俊安心放火。

自己却领了千余骑直奔不远处的孔彦舟。

孔彦舟正指挥亲军前去拦截宋骑，却见一路宋骑直奔自己而来。

又见四狼主派兵来援，便引了数千亲军，提起长刀拍马迎了过来。

牛皋亲军知道这牛二爷秉性，不待下令便挽起强弓对准签军连发数箭。

待两军接阵，方换成兵刃。

牛皋倒也不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孔彦舟的大纛旗所在之处。

躲过签军的骑射，猛的提起双锏便朝孔彦舟的铁盔狠狠砸去。

孔彦舟也算是员骁将，只是这几年被酒色掏空了身躯。

见牛皋砸来双锏，用长刀挡去。

“哐！”的一声。

长刀险些脱手。

虎口发麻，肩膀酸痛。

料不是对手，便在骑兵护卫下杀透宋骑。

两军调转马头，重新冲锋，孔彦舟远远便躲开牛皋。

牛皋连杀十数骑，不见孔彦舟踪迹，不由得怒起。

跟随牛皋多年的亲军校尉，如何不知将军所想？

对牛皋道：“牛二爷，不如你将你的大纛旗移到左侧，牛二爷却在右侧，便可撞见那厮。”

牛皋听罢，好像很有番道理。

便听从计谋，略整队列，重新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