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不闻雪
作者:极不夜行 | 分类:古言 | 字数:49.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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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两老头各论天意
“想那些还未发生的事做甚,若幸得留命从仲天羽得寿宴上回来,再作打算不迟。”拂锦一顿看向谈苏墨,“关于师姐我还有一事要告诉你……”
闻言,谈苏墨瞳孔放大,紧紧握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但又无法否认这是事实!
............
云巅之上,一个白袍老者坐在悬浮在半空中,双眼紧闭,脸上神情肃穆,似是在感悟着什么。
身体周围有淡青色的光华不断流转,只是那头白发渐生青丝,让这幅画面看起来多了几分古朴的味道,却又十分矛盾。
突然,他睁开眼睛,眉头微皱,目光朝四周扫视而去:“你是找不着路了吗?”
话音落下,道宏仙人缓缓抬手,朝前方虚空轻挥,原本平静如水的虚空顿时荡漾起层层涟漪。
涟漪越来越大,最后竟化作一条长达数百米的阶梯,自上而下。
走上来一位带着斗笠、披着黑袍高大魁梧男人,男人将斗笠摘下,露出满头银色长发、一只沧桑而浑浊的独眼。
“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独眼男人声音沙哑,语气充满了怀念和缅怀。
道宏仙人笑了笑,“独桑子,何必在意过去,不要困在过去要向前面看,若是一味的执着于过去,那将来又要如何?”
“什么都瞒不过你。”独桑子笑笑,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人生之苦苦于执着,人生之难难在放下,你越 在意什么,什么就会折磨你,当你看破一切自会迎难而解。执着与放下便是我教于她的第一堂课。”
“你那个小徒弟倒是跟你学的十成十,封住记忆,又修炼了十几年的顺天意。”独桑子哈哈大笑,但笑声里明显充斥着浓浓地讽刺意味。“要是她兄长知道他好不容易才培养起来的天才变得如此迂腐,不知该做何感想!
“你当年不正也是为了有人能替她逆天改命,才没有提前带走她,好让我捡了个便宜。人活一世,谁不希望自己活的随性洒脱些呢。”道宏仙人叹息道,声音透着无奈,但眼眸深处却隐藏着一丝坚定,“定理观定心境,我所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她自己能否撕破局面。”
“你把她记忆封存了,真以为已经能够摆脱命运对她的束缚?更何况这世道人心善恶莫测,她虽能看清,可其他人呢?人言大山推着她不得不去做,那又得如何?心魔不止是自己也是万万千千的人啊!”独桑子摇了摇头,叹息道。
“那你还派宿将去找她,你不也是这万万千千中的一个吗?”道宏仙人听到此处,冷哼道。
闻言,独桑子沉默了片刻,嘴角泛起一抹自嘲:“我早该料到你这样说我,罢了,我也懒得辩驳什么。”
正是当年的一念之差,让他有些后悔,后悔如今她现在如此洒脱,她若是依旧走逆天意不失为一条好路...
“不用我授意,自有人推着她走。”独桑子冷哼一声。
“你与她私下见面,想为她破除心魔屏障,这些我都可以视而不见。”
道宏仙人轻轻摇头,“你拔你那徒弟的情丝就能走好逆天意的路吗?我看不见得。”
拔去情丝要经过无尽痛苦,情丝倘若复苏,比拔去时疼上百倍,千倍。
“这是他自己选的路!注定只能是生活在黑暗里的影子!”
——,
鹤昀策轻轻走进来,看着她熟睡的模样。
“别客气了,快吃吧。”男孩拿来半个馒头递到她的面前。
闻言,女孩抬起了头。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干净澄澈,就像天上最纯粹的云朵。
只是现在,它们被厚重的尘霾笼罩着,看不见其中闪烁的光芒。
“吃吧。”男孩便将手里的半个馒头放在了她的手里。“我家里人也因为打仗死了...”说道这里,他叹息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听完他的话,女孩垂眸看向了自己掌心的那半个馒头。
它已经变得很硬了,但是还能感受到温热和粗糙。
许久,女孩缓慢地张口:“锦儿……”她低哑的声音带着沙沙的质感,让人莫名觉得难过。
鹤昀策微愣:“哦……”
女孩沉默片刻,然后问:“你呢?”
“……我姓鹤,名昀策。”
他回答。
“鹤昀策……”她喃喃地念了几遍他的名字。
锦儿将馒头掰成两半,然后用另外一边手抓住一半,塞进了鹤昀策嘴里。
两人就那样挨着肩膀坐在草垛子旁,谁都没有再出声说些什么,直至夕阳西斜,染红了半边天际……
最开始还能找到些野菜、山果之类的可以充饥。之后,就连树叶都被啃光,只剩下了根部的枝条和一些细碎的泥土。
锦儿只觉得有水滴般的液体落在嘴唇上,咸腥又冰凉。她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那是血,她睁大了双眼望向鹤昀策,却见对方也正好转过头来与她相视。
四目交汇,空气仿佛凝固了,唯独有血色蔓延。
“你不要命了?”锦儿抓住他的手腕,厉声喝问。
鹤昀策眨了眨眼,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随即露出了一抹笑容:“醒了就好。”说罢,他松开手站了起来,未走两步,便昏倒再地。
锦儿赶忙抱住他的身体,却发现他浑身滚烫。
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而下,他紧闭着眼,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求求你了,给点水吧。”拂锦捧着破碗,祈求似的望向了对方。手掌上包裹着布,布里面是一些干涸的鲜血。
“水可以给你,但是那个孩子得给我们。”那人看向靠在墙边的鹤昀策,眼里透露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渴望。
锦儿看着他们脚下的累累尸骨,这几个月的日子让她早已麻木,“我跟你们...”
“阿锦!”鹤昀策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他摇晃着脑袋,勉强撑着站立了起来,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护在身后。
“疼不疼?”鹤昀策拉着锦儿的手,看着她溃烂的掌心。
她说自己是傻子,疯子,但她还不是一样,是个傻子...
“不疼!”锦儿扯出一抹微笑,摇了摇头。
两人本以为这次是必死无疑了,可令人意外的是一场大雨救了他们的性命。
当那滂沱大雨倾泻而下的时候,所有人都疯狂地往远处跑去。
那场大雨持续了三天三夜,等到第三天的傍晚,天边才泛起鱼肚白,大雨渐停。
雨后的清晨雾霭浓郁,一阵阵凉风吹过,拂动了两个少年的衣摆。他们互相扶持着,朝着前方蹒跚而行。
但前方依然没有任何希望。不知从何时起来了个奇怪女子,她抓人炼制傀儡,然后把傀儡扔给他们食用...
...
“幸好...”鹤昀策缓缓伸出手,想去抚摸那个一直存在他脑海之中,如今却出现在他眼前的人...
是他拔除不掉的情丝,是他最后能够抓住的浮萍...
他这些年唯一的执念,无尽痛苦中唯一的光亮!
你...”鹤昀策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是不是已经忘记我了?”
明明知道熟睡的她听不见却还是想问。
然而就在他的手快要触碰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时,他又停下了。
将手收了回去,他念了十多年,却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去触碰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