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还有几个小时就该太阳落山了，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呢？

李小三闭上眼睛，哈哈大笑起来。

他早已打定主意：无非就是一死！我当了一辈子王八！让人戳了一辈子脊梁骨！老婆是我自己亲手从一个良家妇女一步一步变成窑-姐的！亲家母王姐也是个窑-姐！儿子更是个连活王八都不如的王八蛋！C他M的世道！我连活着都不怕！会怕死吗！？

李小三如慷慨就义的英雄一般，他叉着腰，站在胡同口。努力拔高的胸膛上仿佛写着三个大字：弄死我！

可此时的他忘了一个人，小梅！如果李小三真的死了，小梅怎么办呢？一个姑娘，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一个无依无靠的不到十岁的小姑娘！

她还是人吗？

她不是人！她是行走的现大洋！

只要李小三前脚死，小梅后脚就会被卖掉。运气好的话，可以去大户人家当个丫鬟，或者去农村庄户人家当个童养媳。运气不好的话，她将步入奶奶和姥姥的后尘，从此堕入万劫不复的人肉场子。

不知不觉中，太阳下山了。

随着天色变暗，李小三的心却没随着天色沉寂下来，反而是越跳越快。突然，胡同拐角处闪现出三个强壮男人的身影，

李小三浑身一哆嗦，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立起来。他原本坐在路边的几块石头上，看到来人过后，屁股和大腿再也吃撑不住身体，整个人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

“三儿啊！该交钱了啊！到点儿了！”

说话的人正是城南市场高利贷老大张立明的得意弟子，江湖人称小童钱。

“我…………”

李小三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铜钱身后一名壮汉伸手拉起地上的李小三，“啪”！一个大嘴巴子。

“你什么啊！？还钱！”

“哎，铜爷，我刚把我儿子埋了，我是真没有啊！”李小三儿说着话，眼泪就流了下来。

望着凶神恶煞的三个人，李小三刚才的豪情壮志早就一扫而光了，又回到了软蛋的状态。

小铜钱看了看一脸泪水的李小三，又伸头朝着院内瞅了瞅：“算了！就给你一天的时间。但是罚息免不了，明天的这时候，交齐五块大洋！”

李小三没想到高利贷们也会有恻隐之心，急忙点头道：“好……好……我明天想办法……”

小铜钱没说话，而是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

两个手下人心领神会，他们对李小三象征性的抽了几个耳光后，便和小铜钱一起消失在夕阳之中了。

李小三揉了揉脸，回到了屋子里。

小梅可能是在瘦马局的时候比较害怕，所以一直没怎么睡觉。李小三回到屋里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看着孩子踏实的睡脸，放松的身体，李小三这才发自内心的笑了一笑。

这一夜注定是无眠之夜，四个大洋都没地方去弄，又能去哪儿借五块大洋呢？

他想了又想，也只能先去当铺，把能卖的东西统统卖掉。

第二天一早，太阳还没有正经升起来，李小三便开始搜刮屋里的东西了。他要把能卖的东西都卖掉。

桌椅板凳和两个柜子卖给了隔壁的木匠，换了五毛钱；家中的铁锅铁盆卖给了铁匠，换了两毛钱。

其余的东西也只能算是破烂了，李小三叫来一个收废品的，把家里的所有东西，甚至连烛台，裤子等必须的东西统统卖掉了。然而，就这也只换来了三毛钱。

就在收拾这些东西的时候，李小三也发现了一些意外之喜。他发现了两件比较值钱的东西，那应该是王姐的遗物，一件是一个银手镯，另一件是一条狐狸皮的围脖。

李小三跪在地上，祈求亡妻陈氏和亲家母王姐的在天之灵可以保佑他，保佑这两件东西能当出来四块大洋。如果能当出来四块现大洋，那自己和小梅就有救了。

李小三带着东西走进家附近的一处当铺。当铺的柜台很高，甚至比李小三还要高。他把当去举过头顶，扔到柜台上，大声地说：“掌柜的，当当！”

掌柜的推了推圆形的眼睛，看了看围脖和手镯，又看了看仰着头的李小三，非常嫌弃地说：“哼！您是老眼昏花了？还是怯勺一枚啊！？”

李小三不明就里：“我当东西！”

“哼！看清楚了，我这儿是头柜！收的都是金石翡翠洋房汽车！就你这些破烂，去二柜当！”

李小三无奈，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啊！他也只好伸手拿回自己的东西，走到了二柜：“二掌柜的，当当！”

二掌柜看了看围脖和银手镯，又伸手摸了摸，低头沉吟道：“当多少~~~”

“银手镯是前清的，一两银子重，您给两块大洋吧！围脖是狐狸皮的，怎么着您也得给五个大洋吧！加一起，当七块钱！”李小三试探性的问。

二掌柜哼了一声：“七块不要！一块！”

李小三很生气，他一把拿起自己的东西，边对二掌柜展示边急迫地解释道：“一两银子的手镯，还是前清的老物件！一个大洋才含七钱银子！我要两个不过分吧！再说着围脖，正经狐狸皮的！野生动物！现在去买的话没有二十个大洋您买不到吧……”

“滚！爱卖不卖！”

没等李小三说完话，二掌柜一拍桌子，冲李小三吼了一声。

李小三很无奈，也瞬间没了底气，他祈求一般的回应：“您多少再涨点儿，您给五块行不？等着救人呢！”

二掌柜呸了一口：“三块！不能再多了！”

李小三没办法，他只好拿着东西离开了这家当铺。

一家不行，再换一家。李小三带着围脖和手镯又转了好几家当铺。但令人意外的是，所有的当铺都无一例外地最多只给块两块半现大洋。【旧时代当铺的潜规则，在一座城市中，所有的当铺都有联系，为了防止互相砸价，如果第一家当铺除了三块，那后边的当铺都不能超过这家当铺的价格。至于说当时没有什么网络社交群，那其他当铺如何得知第一家的价格呢？暂且保留一个悬念，后边会给出交代。】

李小三万念俱灰，死的心都有了。他也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第一家当铺。

“三块就三块！我当了……”李小三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神情非常紧张。

二掌柜低着头，冷笑着说：“哼！看你可怜，三块收了！”随后，他又转过头对当铺里边的账房先生大声地说：“写！虫吃鼠咬！光板没毛！破烂围脖一条！黯淡无光！缺须断尾！银色手环一只！当银，大洋三块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