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在不规则的、像是被人用筷子头硬生生捅破了鸡蛋壳才形成的古怪造型裂口里，静静地流转着。

它像是什么有生命的活物一般，一涨一落。

但是...

都被限制在了裂口里面。

不知道什么力量在影响着它。

很有可能是这座暂时用途不明的太空结构内部的某种力场或能量场，约束住了它的扩散。

总之它的起伏，涨落，一直都没有超过球体本身外弧面的范围。

而它很显然也是这结构体内部主要的障碍物。

它的存在，使得外部的仪器所进行的扫描，受到很大干扰。

“这是什么鬼东西，毒烟？某种物质燃烧后释放的废气？”

“话说这个裂口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要拆得仔细点吗？”

苏文看着画面上那诡异的一幕说道。

这景象的确挺诡异的。

一颗在清除干净外头那些依附了成千上万年的岩层、泥土、砂石以及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显得光滑平整，充满某种秩序美感，和先前那座‘生命方舟’几乎一个造型、仅仅只是体积上缩水了许多而已的太空结构。

它浑圆无缺的外壳上，偏偏有一个非常不规则的裂口...

一看就知道。

明显不像是被什么舰炮、导弹之类东西破坏的。

如果是后者的话，不会是这种画风。

舰炮轰击的装甲，都是破坏得非常规整的。

如果是动能炮，多半会在内部形成放射状一般的裂纹；

如果是能量武器，那说不定会是一个边缘带有熔融迹象的正圆或是偏圆——就像是用烧红的铁棒用力戳一块薄木板一样。

至于航弹...

航弹同样是放射状的弹孔。

是不规则。

但并不是眼下这种、像是被谁撕开或者戳开一般，布满许多裂纹。

但主要的断层边缘却莫名其妙很平滑。

如果是武器攻击的话，多多少少会有点残留物质的。

比如说弹头剐蹭在装甲上的残留物，又或者能量熔融时的残留物。

而眼下什么也没有。

...总之它很古怪。

以苏文还没被拖去开银趴之前的思维能力，居然也一时半会想不出会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至于里面那些不知道是烟还是雾的玩意儿...

好吧，它们光是这个卖相就让人不敢恭维。

给人一种很明显的威胁感。

苏文光是看着裂口内部、朦朦胧胧的，几乎大半部分都被这黑烟笼罩，以至于连光线都很难照通透的怪玩意儿，本能地就觉得有种抵触感。

——他最讨厌这种无秩序、不受控的玩意儿。

“根据海伦娜的报告来看，”

“这是一种...嗯，某种能量经过二次转化之后所产生的残余物质。”

“以你的习惯，把它理解为某种废气就可以了——而且它也的确是有害的，里面的某些成分从来没见过，但都对碳基生物具备明显的毒性。”

坐在他怀里的光辉，同样看着画面，很好心地回答了一句。

与此同时她还很不安分地扭了一下。

给苏文整得一激灵。

“他们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见过这些鬼玩意儿吗？”

指挥官阁下拿坐在怀里的魔女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见过，”

光辉很肯定地回答道，

“并且根据他们那边移交的卷宗来看，这东西就是上一次导致他们损兵折将的主要原因之一。”

...她还有一点没说。

——根据海伦娜的分析来看，这同样是之前华国那边、认为即使是余晖文明也很难搞定‘一号秘境’的原因所在。

因为这玩意儿就像蓝星上，大灾变时四处弥漫的那种‘魔潮雾霾’一样。

对任何类型的电子设备，都有极其恐怖的干扰、阻隔、甚至是损害效果。

在有幸被亲自邀请到太阳系恒星基地与蓝星一号港里做客之前，华国的科研人员们都对余晖文明的真正技术水平缺乏足够了解。

...这也和苏文一直以来就喜欢对华国藏着掖着、总是不肯全盘托出，有主要原因。

可以理解。

毕竟人家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嘛。

更何况还摊上了一个特么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还总是说话只说一半的谜语人盟友。

总之。

在他们当时非常有限的了解里，是将余晖文明当成了科幻作品想象中‘纯粹由机器人和信息生命构成的文明’。

这一点还不算错。

主要是在‘机器人’的‘主要结构与核心部件’上，双方之间的了解存在一定差异：

华国一方没有掌握‘速子’有关的信息科技——虽然他们的确观测到过这些东西的存在，并且有一些理论研究，但也就仅限于理论研究而已——对于‘信息设备’的理解，还是停留在电子半导体时代。

顶多还有点量子。

但那个他们也掌握得不是很透彻。

以至于到了现在，才恍然大悟：

这些仿佛魔潮一般、令他们曾经畏之如虎，甚至还留下了一些不是那么令人愉快的深刻印象的恶毒黑雾，实际上根本就不算他们探索行动上的真正阻碍。

..

仿佛就是为了佐证光辉所说出的情报一般。

在‘鱼鹰’抵达裂口，并顶着护盾穿过黑雾，将联合行动队所有的单位投放至一处由坍塌的外墙所形成的入口之后。

坍塌处所连接着的通道，深入仅仅一段路程。

就在地面上看见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基本已经干尸化的尸体。

他们依然穿着生前的全套装备，战术背心、夜视仪、头盔、装具，全都好端端地佩戴着。

但里面的人体，已经干枯皱缩得不成人形。

这些尸体被一层厚厚的、像是干涸之后的沥青一般的污物，给粘在了通道的地面和墙壁上。

就像是被胶水糊住的蚂蚁一般。

苏文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另一边，那座面对着星空的控制中心实验室里。

黎星洁同样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屏幕上的画面。

她身旁不远处。

同样停留在后方、没有亲自前往一线的刘循中将，默默地摘下了军帽，捏在手里。

“收敛一下他们....的遗体吧，回头一起接出来。”

黎星洁低垂着眼帘，移开了目光，

“之前是没那个能力，也没条件。”

“现在总不能继续让他们就那样留在里面。

至于具体的...回头我会联系退伍军人事务部那边的人的。”

她说着，偏过头看了一眼合成人‘海伦’。

后者得了苏文的授意，自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我们一般不用棺材，不过可以现场赶制一批。”

海伦娜很贴心地说道。

很显然作为一个女孩子，她在这方面总是有些不同寻常的细致心思。

“非常感谢。”

黎星洁闻言，露出了一丝很真诚的笑容。

..

这是四年前的第一批遇难者。

第一次行动队里负责打前锋的军方士兵们。

还有两个猝不及防的、应该算是和黎星洁同一期的官方超凡者。

他们是从地面上直接打竖井。

往下在大约八九千米左右的位置，打穿了一道地层裂缝。

斜向上的。

当时没什么空余功夫探索，不知道另一头是什么情况。

只知道裂隙的下方这一头，直接就连接着当时还深埋地底的‘一号秘境’外部的那个裂口。

实际上后来稍微想了想，他们也能意识到，这多半就是当年那些‘古代神秘’降临蓝星的第一通道——如果‘古代神秘源自外星造物’的猜测属实的话。

总之，当初是没什么后续跟进研究的。

毕竟一号秘境那么大一坨东西摆在那里，存在感十足。

行动队肯定是第一时间奔着它去。

从裂口进入了这座半塌的、不知道是什么用途的大厅。

一开始阻拦着他们的气密门，被直接用铝热炸药炸开。

紧接着在进入了那道冗长的走廊之后...

为了寻找深入的路，他们依然使用了爆破。

——就在其中一扇气密门被破坏之后，导致了这些黑雾的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