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糟糕。

2

原以为「碎障」之下是一片破碎的空间，普通人无法进入但定数偏移可以。

又或者「碎障」之下是那种毫无意义的虚无，任何普通物质进入它，都会化作零点。

更为普通、却又难以理解的事情确实发生了——

（咦？这么快就到火星了？这是降落在什么地方了？）

回过神来，已踏入「碎障」之内。

定天车以为这里会与外界大不相同，但基本上「世界」里该有的，这里都有。

这是一个冷色调的世界。

从外面射进来的太阳光，透过碎障时发生了变化，颜色也变成了蓝色。

暗淡的蓝色光芒较为均匀的弥散在每一处，可惜从里面看不到太阳，因此只能如此猜测。

四周是紫色的岩石壁，有不少角度直插自己的身体。

仿佛掉进了一个溶洞，有滴答滴答的细小物体到处乱窜，硬度基本上与水滴相当。

顺带一提，内部的声音并非「滴答滴答」，这只是个形容词，真实的声音…难以描述。

如上所述，这是一个冷色调的世界。

但那绝非「温度」层面的冷，定天车有预感，如果自己取消定数偏移，就会被立刻烤干。

「接下来，试着迈出在火星上的……」

话音未落，少年愣在当场。

『迈——在——接——星——！！！！！』

自己发出的微小的说话声，变大了成千上万倍的反射回来。

的确，没有对声音的「响度」进行永久篡改，可……

残缺的音符如地震直入耳内，让人感受到颅骨下陷的幻觉，犹如尖刀——简言之就是非常头晕。

还有更大的问题，音符的顺序不对。

这在外界是不可能的，因为声速很快，反射前后的误差很小。

唯有一种解释。

仍可以自如的操纵自己的身体。

——如果手与脚在无限远处，而身子在头上面称得上是正常的话。

没法形容的异常方向感，突然袭来，让定天车疯狂想吐（如果这还能称得上是方向感的话）。

因为自己的右脚沿着正前方（大概）迈步，而左脚却在朝着地底（大概）踏入。

感觉上走在前面的并不是腹部和胸部，而是背部和脚底板。

而腹部在往头顶运动，腹中的肠道则以诡异的方向缠绕成类似「符文」的东西——并被拉到远超正确的长度。

胸部在朝四面八方运动，因为每一条肋骨都在往不同方向飞去，又或者弯曲成各种角度，甚至分裂成粉状。

眼前的景象也剧烈变化，紫色的岩石墙壁就像沸腾的奶油那般乱窜，仿佛要把自己的眼珠给包起来……

更加想吐。

仿佛是身体习惯了「外界」的状态，与这里格格不入。

失去双腿，失去手与臂膀，准确的说是失去它们的功能。身体分开并移动到四面八方，甚至能理解到心脏如炸裂的气球那样飞散。

唯有一种解释。

必须到那里去————这是人在混乱状态的本能。

得朝着目标物移动…密着微生物…

向前还是向后？往哪里走才能靠近？什么才是正确的方向？

等，等一下。

自己不是乘坐飞船下来吗？

飞船呢？在什么方向？

为什么眼前是这种场景？

唯有一种解释。

3

「方向」错乱了。

而「方向的王者」却不在这里。

4

应该这样来描述。

周围的蓝色光芒，是外界的太阳光错乱之后，从各个角度照射的后果。

所谓的紫色岩石……

应该是「火星」从各个方向包围过来。

变形的声音，是因为反射的方向不一。

（可实际上，永久篡改依然能生效。）

没错，就算能「理解」身体正朝着所有方向分崩离析，但却「感觉」自身和平时一样完整。

虽然碎障中的「错乱方向」正全力袭击自己，但并没有痛苦，也毫发无伤。

于是，状况就更加诡异。

如同两张覆膜，它们展开不可思议的面积，互相缠绕，完全破坏了方向的概念。其中一张膜叫「碎障」，另一张叫「定天车」。

在永久篡改的条件下，占主要地位的是「定天车」这张膜。

「（换句话说…现在的『我』…充满着这片空间？）」

也不完全如此。

对「碎障」来说，自己的一瓣脑子可能在火星的星核，而另一瓣则在天上。

或许左眼有火星那么大（并非球体），而右眼则如芝麻粒大小。

视网膜也许毫无阻碍的穿插在火星的岩层里，这样就能看到到处都是紫色和黑色。

因为方向错乱，除永久篡改外已经没有「阻挡」的概念。因为方向错乱，完全无法得知自己的状态。

但对于自己来讲——

一切正常。

自己一定还在飞船里，在飞船里走。只是视线被占据而已。飞船不一定已经着陆，而是同样缠绕着，但飞船内部的东西全都没变，用肢体应该能摸到。

第3章 虚境RandomRealm

这样想着，定天车开始第一次探索。

5

在「碎障」里…

现如今有个普通人。

因为视线被封闭，所以不能继续使用定数偏移的——普通人定天车。

当然这并不绝对，正如一方通行也能通过眼前所见来完成部分运算，只要有替代途径，不需要看见也能使用定数偏移。

比如本源视野，通过那东西可以预测周围的环境，只需十天左右就能预测一个月的气候，不需要看见也能使用能力。

因为是永久篡改，所以自己和本源视野的连接不会被碎障切断…虽说有着几百秒的延迟，但也不是不能忍…

问题是，这样子的对碎障无效。

本源视野可以畅想速度无限、数量无限，但当然不包括有关碎障的任何公式。

而且，方向错乱。

就算使用了定数偏移，方向错乱就毫无意义。

普通人定天车，现在叹了口气。

找到密着微生物的目标，已经变成了「走出去」。

6

现在是九月的第一个星期一。

第一个星期一在第一个星期六的后面，还真是不可思议？

实际上根本就很普通，只是抱有这种想法的某人有点犯糊涂。

一比六小，不代表星期一在星期六之前，人类的一大创举就是活用「循环」与「轮回」。

那么，距离自己离开地球，到底过去了几天？是两天还是九天？还是负4天？

通过飞船的报时系统知道现在是星期一，但中途有没有漏掉整整七天的报时则不得而知。

希望只过了两天，可是为什么这么饿？

一会蓝一会红一会紫一会黑的景象在眼前乱晃，熟悉状况后，能够从中识别出飞船内的轮廓。

因为左眼球和右眼球看到的「碎障」不同，但夹杂在其中的飞船内的光芒则相同，多少提供了点分辨度。

即便如此……大概要观察十分钟，才能对一块饼干使用能力。

手边是拆开的食物包装袋，里面是「永久固定了硬度」的压缩饼干。

「（真的…超难吃）。」

定天车用最微小的声音说着，这是为了节省体能和水分，连呼吸时带出去的水分都要节约。

另一方面，他同时也在担忧，自己的声音会不会又变成巨响，吓自己一跳？

固定了硬度的饼干，就算设定为很柔软的状态，也不太好消化。

必须对物资进行永久篡改，将自己「免疫碎障」的性质「借给」它们，才能保存食物。

因此，至少要保留一条性质，显然不能是「速率篡改」这种类型。

尝试过将吃下去的东西固定住温度。固定的温度很不利于消化，人体内的酶的最适宜温度是体温，但并非全然如此，发挥作用时总有波动。

既要保证它们「食物」的本质，又要避免被碎障化，实在是困难。

说到底摄食和消化都是纯天然的过程，在里面篡改东西，和把食物烤焦、变馊也没啥区别。

（真怀念地球啊…那个可以任性把面包变大的地方…可惜这里是碎障耶，要是一直维持能力，变大的面包都没法吃…）

这样想着，定天车估算着日子。按照降低的消化效率，和食物水分储备来计算，别说救援密着微生物，支撑自己都不够。

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基本上全世界只此一人，但还远远不够。

「立刻就要开始行动了。」

这么想着，定天车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坐了两小时后，终于打算站起来。

一动不动（当然是利用了某种篡改），也是为了节省体力。

可惜，在此前一秒，有什么东西打断了他的行动。

那是某种…奇怪的感受。

大概…类似眼睛被打了一拳，打到的那一瞬间所出现的光亮——并非光线造成的视觉。

『终于…联系上你了。千万别动…如果你从一开始就…不动的话…我们能更早一天联络…』

「？你是…」

『机会很难得…千万别动…我们猜测…你可能正在…发出疑问…但那没有…必要…因为我们…听不见…也看不到…』

没有声音。继续出现奇怪的信息，就直接印刻在视网膜上。

即便如此，定天车还是不禁发出疑问。

「你们就是『密着微生物』？」

很遗憾，对方并未对此发表回答。

『这里是——虚境。我们…称它为…虚境…你如何看待…并不重要…』

「？」

在抵达碎障的36小时后，终于看见了人类的痕迹。虽说对方明显不是人，也让定天车产生了走进凉爽的房间的感觉。

『我们正在…利用…光…和你…交谈…你应该…发现了…字直接…映入眼帘…』

『在虚境里…光…是唯一能够…逃脱影响…的物质…』

『但这并不绝对…所有的方向都…混乱了…光也一样…不过它的…性质…变化较小——和外界相比…』

『我们…没能…操控光…只是…将不需要的部分…去除…产生携带信息的…暗影…』

『换句话说…我们正待在…你的眼球下方…紧贴它…它很小…是方向上的机遇…』

「……」定天车一动不动，但大脑在思考。

它们说是「暗影」的东西，对自己的眼睛来说却是很亮的闪光。看样子不仅是「方向」，其他也被改变。

『准确的说…是不需要的方向…我们依靠…人类留下的机械品…储藏的数据…获得知识…因此能够…用暗影来写字。』

『在虚境…方向就是一切。』

虽然满心疑惑，但定天车对这一点表示认同。

『方向错乱了…不过也产生了…机遇…』

对方继续在定天车的视网膜上写字。它们还保留着人类的思维模式，看来「碎障化」（或称虚境化）并不会清除记忆。

它继续说着——

在虚境，每一个动作都对应「八个方向」的运动。例如，可以同时朝八个方向行走，而不会被撕裂。

你应该无法理解，每个动作带来的效果都不一样，只有虚境化的我们才能知晓这种法则。对你来说，这里只是地狱。

我们是一种进·化·过的多鞭毛细菌，个体平均具备2～5根鞭毛。因此，每个个体可以同时做出64～种动作。

这很惊人，定天车这样想着，鞭毛细菌则继续写到。

我们的个体可以联络，依靠「鞭毛的方向」，组成远比人脑更复杂的计算系统，群体的「智商」约为2600点。

「和我联络是为什么？」

当鞭毛细菌的群体写了很久的字之后，定天车的视网膜上出现了不同阵营的信息。

——是他自己，花了点时间，终于能够对视网膜使用定数偏移。

『……看样子…你很特殊…这是我们的机会…也是你的机会…』

「你想做什么？」

『我们找到了…将虚境物质还原…的公式…但我们自己办不到…需要外部的注入…』

『你也应该…想要出去吧…？在方向错乱之地…碰巧走出去的概率…为亿分之零点三…连光都很难出去…』

「需要我帮你们注入公式？」

『没错…需要你…先进行虚境化…』

「我拒绝。」定天车直截了当的回应。

「你们并不是我要找的『密着微生物』，你们小看了人类的语言，你们使用的只是被称为『法文』的一种。」

换言之，并不是微细乙爱寻找的那种，实在没必要犯险。

「况且，那亿分之零点三的概率，我之前就遇到过。」

『……』

对方的字符消失了，乱七八糟的颜色再次填满了定天车的视线。

没这么简单，有什么事即将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