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淼只能祈祷着，那群剩下的星盗们能再松懈一点，最好迟钝到察觉不出任何的不对来。

星舰上的乘客们现在的心理防线相当脆弱，一点风吹草动极其容易引发剧烈的情绪波动，两位星盗头目的死所带来的安全感，只是短暂的令一直高度紧张着的神经。

比直面死亡更磨人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救赎，又或者根本坚持不到救援的出现，这种对于未知的焦虑，会将心中的恐惧无限放大。

所有人的心中都有同样的问题。

【真的有人来救我们吗？】

【到底什么时候来？我们真的能等到吗？】

在这种时候，是不允许说丧气话的。

可哪怕闭上了嘴，颓然绝望的情绪，仍会从面如死灰的脸上显露出来。

被乱飞的子弹擦破小腿皮肤的小孩，苍白着唇拽进了蓝郁的袖子，怕被旁人听见，只能凑近到她的耳边极小声地说道：“姐姐，我们会死吗？”

“我不想死，爸爸妈妈给我买的糖果，我还没有吃完，死了的话，应该就吃不到了。”

她才不过五岁，却已经对死亡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可她稚嫩的童声中并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仿佛只是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不会的。”蓝郁把她抱在怀里，坚定地说，“看见刚刚那个拿着枪的姐姐没有，她那么厉害，我们要相信她，她会保护好我们的。”

“刚才我的爸爸妈妈说，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小女孩依偎着蓝郁的肩膀，“我要记住那个姐姐的脸，如果以后再遇见她，我会送她我的糖吃。”

“姐姐，你是她的朋友吗？我也会送你糖果的。”

“是啊，好巧哦，我们两个都喜欢吃糖。”蓝郁笑了，“你也很喜欢吃糖吗？”

小女孩很用力很用力地点头，“特别特别喜欢！”

带着甜味的糖果融化在舌尖时，确实能让人心情变好。

蓝郁从口袋中摸出一颗水果糖，这原本是她用来在星舰空间跳跃时含着吃的，能缓解不适的症状，她将糖果塞进小女孩的手里，“给你一颗糖吃，吃了伤口就不那么疼了。”

“谢谢。”小女孩乖巧地道谢。

“姐姐，你的糖纸好漂亮！”

糖纸是五彩斑斓的玻璃纸，小女孩没舍得扔，小心地抚平折痕，将它放在眼睛前，透过糖纸重新观察这个世界，眼前变成了一片雾蒙蒙的粉。

有点像是她之前做的光怪陆离的梦，梦里也是有着和糖果一般的香甜气息。

小女孩的世界很简单，她最喜欢的就是糖，有糖在，希望就在。

刚才那么危险她都没有哭，妈妈说，上天会奖励她这种勇敢的小孩。

她会吃到剩下的糖果的。

……

现在距离威尔和西奥多登陆星舰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为了节省能源，德里斯舰长把空调系统和一切作用不大的功能全都关闭了，大家都在头等舱和商务舱中，虽然人的数量不算很多，但没了空调，室内的温度上升之后，空气还是变得粘稠起来。

可即便是这样，星舰仅剩的能源还是降到了10％。

乘客们只是麻木地等待着，对于星舰内部的情况并不知情，在闷热的环境下，德里斯望着那个刺眼的红色数字“10％”，额间滑落一滴冷汗。

他们只能再坚持不到两小时，况且这还仅仅是理想状态，在这个临界的数值之下，星舰根本抵抗不住外面星盗们的任何一次攻击。

守在门口的小队实行换班制，五人为一组，十五分钟为一岗，通过视野狭小的窗户，时刻监视着星盗军舰的一举一动。

方才德里斯来过一次，只单独找了祁淼一个人，大家不知道她们谈论的内容是什么，但是舰长的脸色并不好看。

但祁淼只是淡淡地点点头，回来面不改色继续站岗。

她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杭亭所在的伽马星系距离她们所处的位置仅仅只需要一次空间跳跃，除非他根本没接到讯息，否则再怎么慢时间也够了。

杭亭赶来的时间，和星舰能坚持多久，在祁淼的眼中都是可计算的定量，唯一的变数就是她们时刻所警惕着的星盗。

她和肖云是一组，这是肖云强烈要求的，祁淼对他的坚持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选择了妥协。

没办法，这艘星舰上拿得出手的战力实在是太少了。

在换岗之后的休息时间，祁淼觉得没意思，索性就拉着他一起闲聊。

“我倒是很期待过两天的军事竞赛。”她盘腿坐在地上，背后靠着冰冷的墙壁，“与你交手，一定会很有意思。”

肖云非常认真地说：“我不会与你为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的神情异常的坚定，“如果你想拿第一，我会帮你。”

……

在两人聊天之时，在战舰中的星盗，远比祁淼要想象的悠闲。

在他们的观念里，两位头目同时出动，只为对付这一个小小的客运星舰，失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早就开始提前享受起胜利的果实来了。

临近的巴特帝国正值内乱，没有军队能顾得上他们。

而老大不在，气氛就会更为自在随意一些，他们大口喝酒吃肉，甚至还放起了动感的舞曲，这是他们每次都会做的事情，庆祝自己又多活了一天，庆祝自己又可以分到一些战利品。

酒精使人产生轻微的晕眩感，对于时间的感知也变得模糊了起来，就算偶尔清醒了片刻，星盗也只会认为是自家老大又玩起了恶趣味的“凌迟”游戏。

常年生活在血腥和杀戮之中，星盗们的心早就变得硬邦邦，获得刺激的阈值也被提高了，杀人所带来的快感不过短短一瞬，可欣赏俘虏们艰难求生或者是痛苦求饶的嘴脸，远比利落地砍断他们脑袋要快乐得多。

原本负责勘察的人不知道被谁灌多了酒，散漫地瘫在座驾上，双眼失焦。

他们谁都没有意识到正前方直直地冲过来的巨大军舰，舰翼上还印有维罗修斯的国旗，和杭家的家族标志——一只展翅的雌鹰。

没错，是雌鹰，不是雄鹰。

这是容易被大多数人所忽略的，在自然界中，大多数的猛禽，都是雌性的体型比雄性更大，也更为凶猛强悍，是名副其实的天空霸主。